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间的大雨终于逐渐停了下来。
阿芜躺在床上,想起夜间的事,犹豫了下,终究还是掀开被子起身,然后打开了床旁的斗柜。
因着没有嫁妆,所以来时带来换洗的两件旧衣,便是阿芜的全部家当。
而杜渐微进来的时候,正好瞧见阿芜从柜子里往外拿衣裳。
“你这是做什么?”
杜渐微沉脸,直接一把将衣裳抢了过来,然后重新塞回柜子,再“砰”的一声关上了柜门。
“你给我听好了,你既进了我杜家的门,就是我杜渐微的妻,所以你这一辈子都别再想着离开!”
阿芜盯着柜子暗自心颤,生怕它会就这么散了。
“阿芜!”
杜渐微见状又气又急,直接上前捧着阿芜的双颊,而后俯身抵着她的额头,缓声道:“先前的事,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你原谅我,然后安心留下来,好不好?”
“留下来?”
阿芜有些错愕,更多的却是迷茫:“为什么?”
他不是讨厌她么?
且……她又凭什么要留下?
如杜渐微前言,最初她之所以改变主意,答应替嫁进杜家,纯粹只是为了籍此以摆脱裴家。
现下,她已然达到目的了,又还有什么理由再继续留下?
“阿芜!”
杜渐微有些慌神,虽然统共也不过两三天时间,可……
“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走!”
“为什么?”阿芜越发疑惑了。
虽然她也不是真的非走不可,可这种不清不楚的感觉,真的很让人糟心呐。
“严格算起来,你我不过是才认识几天的陌生人,所以你实在没必要摆出这样一副姿态。”太假了。
“还有,别说什么我已经过门的话,你杜渐微不是那样死板的人,何况你我又没有真的正式拜堂,且裴家也只是将我送了过来,并没有出具任何文书。”
换言之,这场所谓的婚事,根本不具任何律法效应。
“但是裴家给了你身契,那个足以证明你的身份。”杜渐微沉声回道。
看的出来,阿芜与他一样,心底也是存着不安,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
而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想她走。
“那契书虽是你与裴家再无干系的证据,可同时也是证明你确是裴家女的证据。”
“所以?”阿芜有些迷糊,听了半天也没明白他究竟想表达个啥。
“记得昨天买米出来时我离开了一会么?当时我是找人,托人拿着那契书给你上籍去了。”杜渐微暗自吐了口浊气,沉声回道。
“上……上籍?”阿芜有些错愕,这也行?
“嗯,上籍!”杜渐微点头,肯定道,“所以你现在的确已经是我杜家的人了,你要是敢走,我就去报官,然后叫衙差给你抓回来!”
“你!”阿芜彻底无语了,居然还能这样玩?招呼都不带打的就给她安了户了?
“哥,你在干啥,不是叫你叫嫂子起来吃饭么,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啊?”
杜仁礼的声音在外间院子里响起,等话说完,人已经到了门边。
“就来。”
杜渐微应了一声,回头又低声朝阿芜交待了一句,“记住,你敢走我就去报官。”这才拉着阿芜一道出了房门。
……
早饭是掺了糙米的粥,熬得稠稠的,很是开胃。
就是阿芜都忍不住喝了两碗。
且,阿芜注意到,除了年龄最小的杜仁礼,就属她吃的最多。
倒不是说她真的吃了多少,而是,这粥里边的米,基本都在她跟杜仁礼两人的碗里。
阿芜心下感动,面上却不动声色。
“嫂子,一会我跟石头去山里捡蘑菇,你去么?”
吃过早饭,杜仁礼主动帮忙收拾碗筷。
面对杜仁礼的主动邀请,阿芜微微有些诧异,先是杜渐微,现在是杜仁礼,杜家这两兄弟是吃错药了?
“你不是挺讨厌我的么,怎么……”
“哎呀,你就说去不去嘛。”杜仁礼有些别扭,他才不会承认他其实是被那两个鸡蛋给收买了呢。
“去是可以去,只是这才下了雨,安全么?”阿芜有些不确定道。
山路难走,又是雨后,这个时候进山……
“有什么不安全的,我们只是去捡蘑菇,又不是要往深里去,没事的。”杜仁礼不在意地道。
“好吧,什么时候去?”阿芜失笑,知道他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可也懒得再解释。
左右到时候注意着点,别往悬崖陡坡之类的危险地方去就是了。
“晌午吧,那会有太阳,好走路。”杜仁礼回道。
阿芜点头,心说这孩子看着莽撞,实际却也是个心细的。
收拾好碗筷,又将锅碗之类的归置了下,点了下存粮,阿芜这才领着杜仁礼一道出了厨房。
“仁礼,嫂子问你,家里有地么?”
阿芜也不是那种特矫情的人,既然杜渐微已然说了那样的话,且连户口都给她安了,她也就没必要再执拗。
左右,日子得过。
“有的。”
杜老爹从外间回来,正好听到阿芜问话,于是搬了板凳在院子里坐下,替杜仁礼回道:“本来有几十亩,不过后来都卖了,现在就剩下几亩了,还有一大半是山地。”
杜老爹抽着烟袋,神情有些落寞。
曾经,杜家也是这大房村,乃至整个四方镇的大户啊。
“正好,芜丫头,老头子跟你商量个事,我想把剩下的这几亩地也卖了,你看咋样?”
“啊?为什么?”阿芜有些吃惊,“好端端卖地做啥,这事杜渐微知道么?”
“唉,我这也是没法子了啊。”
杜老爹长叹,又狠狠地抽了口烟袋,这才哑声回道:“渐微不知道这事,我没跟他说。”
“哦。”阿芜点头,大概有些明白杜老爹的想法。
怎么说杜渐微也是个秀才,有着读书人的体面。
且,他现下也算是这家里的顶梁柱,若是让他知晓了,想来他面上跟心上都会不太好过吧?
“爷爷,你要是问我,我就说不卖。”
阿芜想了想,也从屋里搬了板凳出来,坐下细细与杜老爹分析道:“我估摸着,您想卖地,也是想着杜渐微不会种地,再就是……家里没什么银钱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