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爹没有应声,只是沉默地抽着烟袋,算是默认了阿芜的说法。
“爷爷,您也不是一开始就会种地的啊。”阿芜轻笑,这就完全不是个事嘛。
“不会可以学啊,好歹杜渐微也是个秀才,总是……”
“那哪儿成啊!”阿芜的话还没讲完便被杜老爹一口截断,“你也说了他是秀才,是读书人,怎么能……”
“怎么不能?”阿芜不以为意,“律法规定了秀才就不能种田么?”
“可他……”杜老爹着急得不行,可阿芜就见不得他这种迂腐的观念,所以压根就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爷爷,我知道您是想顾全他读书人的脸面,可您想过没有,他读书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光宗耀祖。”杜仁礼忽然接口回道。
“去去去,一边去,大人说话你好孩子插什么嘴!”杜老爹正是烦乱,听到这话立刻给了他一个暴栗子。
“本来就是嘛。”杜仁礼委屈,抬头却见杜老爹又举起了手,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阿芜轻笑,起身拉过杜仁礼,伸手替他揉了揉,而后轻笑道:“爷爷,您好生想想吧,是脸面重要,还是生计重要。而且……这不偷不抢的,我实在不明白,怎么就没脸面了。”
脸面这种问题,从来都是见仁见智。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士农工商,商人最贱,可俗话却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句话,叫财可通天,富可敌国!
“钱的事,就交给我……杜渐微跟我想办法吧,他除了是读书人,还是个男人,若是连养活老小这种小事都做不到,那才是真的没脸。”
说完,阿芜直接拉着杜仁礼出了院子。
她虽没有通天的财富,可她却有赚取这些财富的手段。
凭借着以前的那些经验,只要给她时间,莫说改变杜家困境,就是给杜渐微买个官来玩玩也是可以的。
“嫂子……”杜仁礼拖着步子欲言又止,看向阿芜的表情也充满了别扭。
“怎么了?”阿芜停下脚步,下意识就想去摸杜仁礼的脑袋,“不舒服?”
“没有。”杜仁礼有些不好意思地闪身躲开,又抬手掰开阿芜的手,将自己的手抽回,这才又小声地续道,“我就是觉得你挺厉害的,比我大哥都厉害!”
与阿芜一样,杜仁礼也是觉得,读书虽然体面,可跟温饱比起来,还是温饱比较重要。
只是多年来家里都是一切以杜渐微读书为最重,所以即便杜仁礼偶尔会有这样的念头,也并敢真的就这么说出来,更别说因为这个去阻止杜老爹。
“对了,我们现在去哪儿?”
“不是说去捡蘑菇么?”阿芜瞧了瞧天色,日头正好,不会太晒,而路面也晒得干了不少。
“那我回去拿筐子,你先在这等我会啊。”说着,杜仁礼直接转身回了院子。
阿芜失笑,摇了摇头,缓缓地朝后山的方向走去。
大房村靠山面水,前头有条小溪,直通渭河,后头则是座不知名的深山,看起来也不是很高,可里边的猛兽却是不少。当然,这都只是听说,具体谁都没见过,不过有人在里边猎到过狼却是真的。
据说,杜家当家,也就是杜渐微他爹,就是因为进山猎狼才出事的。
“走吧,先去前头院子找石头。”
没过一会,杜仁礼便背了背篓出来,然后追上没走几步的阿芜,拉着她一道去了石头家。
还隔着老远,杜仁礼便已经扯着嗓子吆喝了起来:“石头,走了,捡蘑菇去了。”
“来了!”话声才落,就见石头从屋里跑了出来。
跟着,杜氏,也就是石头他娘,也跟着从里边跑了出来:“你个小兔子崽子,你跑那么快作死啊!”
“嫂子,石头又闯祸啦?”杜仁礼笑,一脸的幸灾乐祸。
“可不就是么,他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啦。”杜氏笑着回道。
“嫂子。”待杜氏走近,阿芜也学着杜仁礼叫了一声,算作招呼。
“哎。”杜氏朗声大笑,“是阿芜吧,那什么,我家这小子实在太皮了,我不放心,一会我跟着你们一起进山吧。”
“那感情好,我正担心不认识路呢。”阿芜也笑着回道。
杜仁礼瘪嘴,明显有些不服气:“不是还有我呢么?”
“二哥,这就是你嫂子啊。”石头扒着杜仁礼的袖子站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阿芜。
阿芜惊诧:“你叫他二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管杜仁礼叫哥,那石头不就成杜氏同辈了?
“哎呀,他们就是这样叫的啦。”
杜氏拿了筐子出来,听到这话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其实本该是叫叔的,只是这小混蛋跟你们家仁礼年纪差不多,所以打小就哥哥弟弟的叫了,后来也就习惯了。”
“本来嘛,明明就比我还小……”石头小声地嘀咕道,不过还没嘀咕完就被杜氏瞪了回去。
“走吧,今天天气好,肯定有好多人进山呢,咱们得快点。”
杜氏招呼了声,率先牵着石头走在了前面。
没想到这里的人也不是那么的死板嘛。
阿芜笑着摇了摇头,也领着杜仁礼跟了上去。
如杜氏所言,今天进山的人不少,才刚走到山脚底下,他们就已经遇见了两拨,且两拨都是跟他们一样背着筐子或者背篓的。
“他们都是去捡蘑菇的么?”
“嗯。”杜氏点头,“也不一定是捡蘑菇,看运气吧。”
“有蘑菇就捡蘑菇,要是找到野菜就挖野菜,要是什么都没有就只能打空手了。”杜仁礼在旁补充道。
阿芜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
只是方才她看了一样,这山本就不高,这山上的林子也不算太密,除非再往里走,不然她很可能真的要空手而回了。
要知道,她今天的目的,可不只是捡蘑菇这么简单。
“那边!”石头眼尖,趁着众人说话的空档,率先在一块大石头旁边发现了蘑菇。
阿芜瞧了下,是类似于金针菇,却比金针菇要大上两号的菇类。
“咱们不会打空手回去了。”阿芜笑着朝石头比了大拇指。
话才说完,就见那石头边多出个人影,且眨眼的功夫就将一大丛蘑菇扯了个精光,连那些才冒了个头小芽都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