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酒楼之中，一众人喝酒之余，也不忘大声的交谈。
“嘿，听说了吗？狼牙寨被人给灭了！”
“谁下的手？”
“还能有谁，林家二少呗。”
“又是林家二少！？哟呵，这是怎么了，自他一月前下了华山往福州这边赶路起，都已经拔掉了四十多座山寨了吧！”
“不多不少，正好四十三座。”
“你这么清楚？不会骗人的吧！”
“你这是当开玩笑话呢，你也不看看，但凡被灭的山寨，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点，要么就是与福威镖局不对付，要么就是勾结当地豪强欲吞私利的。”
“这位兄台说的极对，福威镖局这些年扩张很是厉害，下放一些权力后，当地镖局可是惹出了不少麻烦。如今看来，这是打算要快刀斩乱麻，直接解决这些烂摊子了。”
“说的很有道理，林家二少自三年前与嵩山派大嵩阳手费斌一战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他出手。可这次一动，呵呵...”
“据传林家二少手执一柄素伞，拳脚功夫了得，尤为剑法，凡是见过他出剑的人，全都死了。只要一出剑，必然是要夺命而回的，故而也就有了这么一个‘夺命剑’的称号。可惜啊可惜，这一路行来，很少有人见过他！”
“你们说，林家二少的剑法这么厉害，会不会是因为辟邪剑法的原因啊？”
“这可不好说，江湖有名的剑法多得是，不一定是辟邪剑法，万一是华山派的剑法呢？这种事情，说不准的！”
客人们谈的正热烈，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口中的主角刚刚从楼外过去，就乘坐于一辆马车之上。
对于外界的谈论，穆子主动忽视了，透过窗，他看了眼车外来往的人流，语气...显得很是古怪：“这么说，母亲这次要我回来，很有可能是为了相亲？”
林管家如实回答道：“夫人说，二少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找门亲事了。夫人也托老奴去打听打听，哪里有出身清白的良家小姐，想要为二少择一门好的亲事！”
“我还小，这种事情不着急！”
相亲这种戏码，他上辈子没有经历过，但他有听闻过相亲遇到的不少奇葩事，比如相亲请吃牛排女方叫来一家七口；嫌女方吃多不肯埋单双方闹到派出所等等。其实，穆子对‘相亲’这个过程，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林管家也是家里的老人了，很理解这个年纪人的心情，躁动不安与彷徨，笑道：“二少也不小了。总镖头在您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与夫人定下了婚事，来年成亲，第四年就有了身孕。当时那些庸医说夫人胎位不正，生孩子时可能会难产，谁也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还会是兄弟两个...”
听着林管家的话语，穆子翻了个白眼，放在后世，这种事情打死都是做不出来的，实在他禽兽了啊！
不过，这可是在古代啊，早在周朝时，就有‘螽斯羽，诜诜兮，宜乐子孙，振振兮’，‘卑尔昌而炽，卑尔寿而富’之类子孙繁昌的祝福歌谣。就如管仲提出消除社会鳏寡现象的‘合独’主张，他说，‘所谓合独者，凡国都皆有掌媒。丈夫无妻曰鳏，妇人无夫则寡，取鳏寡而合和之，予田宅而家室之，三年然后事之。’如此的例子不在少数，古代为了增殖人口数量，发展经济，政府还是提倡早婚早育的。
古代人平均寿命短，夭折率高，瘟疫、战乱常使得人口剧减，这种多子多福、早婚早育的观念对维持中华民族人口的数量非常重要的。故而他们很珍惜生育时间，早结婚的话，孩子长大成人就是帮手。这点可不能跟现代比，要是像现在三十岁才结婚，一方面完不成生育六七个孩子的任务，一方面很多人在孩子未成年就会死亡，孩子便意味着成了孤儿，并且早育对晚育更有利于优生。
只是，说是这么说，但要让他对小姑娘下手，就等于变相让他做禽兽啊，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
“我晚点成婚没有关系，先等等吧！”
穆子不能的拒绝，就算要成婚，要相亲，也要见了面再说，万一看不对眼呢？鬼知道长得什么样子啊！
“咱家的酒行怎么样？听说卖的不错！”
听到这个，林管家目眸精芒：“二少，哪里是不错，根本就是财源滚滚啊，咱福威镖局做到十三省通行，酒行自然也开遍了十三省，紧跟着就销往了天下。就在前些日子，咱家的竹叶青被定为皇家御酒，专供皇室享用，黑市上的价格都炒到千两白银一杯了。”
“....”
穆子点了点头，这些东西，都是出自于他手的，就算被人知道了也没有任何关系，谁都知晓他林家二少通宵百家，懂这些似乎并不意外。不过说实话，现代的一些简单物品弄到古代后，简直就是暴利啊。
“二少，有一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您说。”
林管家已经侍奉林家多代了，对于这个老人，林家上下都是颇为尊敬的。这个老人，他的一生，全都放在了林家上，到老时连一门亲事都没有。不，曾经有过的，但被他拒绝了。对于这样一个忠诚、为林家尽心尽力的人，穆子打心底的尊重，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如此的。
“大少有喜欢的人了！”
“真的假的？这不应该是一件幸事吗？”
穆子故作吃惊，按照原著剧情来说，女方乃是洛阳金刀门门主王元霸的小女儿，可观管家的神情，似乎并不怎么好啊！
“是女方的家人，女方家也颇有些来历，好像是...洛阳金刀门王家，没错，就是他们。知道大少是咱林家大少后，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啊。订婚可以，但要聘礼，聘礼是什么？聘礼就是洛阳等地的酒行生意、食府生意，要全部全权交给他们王家，否则想都不要想，这是订婚吗？分明就是卖女儿啊！订婚就如此了，那要是成亲呢？说不定就敢打竹叶青、香料、镖局的主意了。咱林家这些年来，何曾受过别人的威胁，就算是知府来了，那也得礼让三分啊，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分明就是把咱林家当成冤大头了啊！”
林管家很少动怒，到了他这个年纪的，就想看着自家人安安生生的，金刀门王家这种占自家便宜的行为，他看着就不对眼，恨不得照对方脸上抽几巴掌，可是他不能，因为对方乃是女方家的亲人，打其脸面，就等于打大少的脸面，这种事情，林管家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天下熙攘，利来利往。您啊，犯不着为这些事情动怒，我相信大哥会处理好的。如果他们要是不知足，就让他们来找我，由我来处理，我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回复的！”
对于亲家一家的贪婪，穆子表现的很平淡。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懂得知足，不然会失去很多很多的。
“先去苏府，我要去见一见老师！”
岁月啊！
岁岁年年，年年岁岁。
一晃，就是三年了。
三年前的那场春天，柳絮纷飞的季节，穆子曾与其师苏念一夜饮酒畅谈，可如今，苏念的身体，越加苍老了，岁月在他身上带走了很多，也留下了很多，他就坐于木椅之上，由穆子推着，在这一年柳絮飞扬的时分，闲庭缓步。
苏念老了，但他的精神还是蛮好的，只是声音有些沙哑，他右手抬起时，一团柳絮落在了他的手心，一动不动：“你看，又到了每年柳絮纷飞的时候，无论一个人走多远，便如那落地了的柳絮，终究也是要归根的。为师亦是如此，即便是走了，每到这个季节时，依然会出现。”
穆子笑了笑，轻声开口道：“这柳絮，岁岁年年皆在，既是人生，也是生死！”
“人生，生死，这些都属于因果，却也不同于因果，只有从你面前飘过时，你才会发现它的存在，当你想要抓它时，摸不着，看不到，猜不透，最终还是多做无用功。除非它自己累了，自己停留到你面前，才会落到你手中。”
苏念看着手心的柳絮，轻柔的吹了一口气，那手心的柳絮再次飞起，随风越飘越远了。
“痴儿，因果是说不清、道不明、不可说的，当你在这漫天的柳絮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团柳絮时，你就明悟了，你就知道何谓因果了。”
“....”
穆子不懂，因果为何？他还是不懂！
苏念抬手一指天，淡淡的说道：“看到那团柳絮了吗？那就是我，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在这里出现，就是为了多看她一眼...你是看不到的，那团柳絮，就是我的人生...那两团柳絮黏在一起，就成了我与她的人生，以及生死！”
说道这里，苏念脸庞有两行泪水留下。
穆子也看向漫天的柳絮，柳絮如雪般，很多很多，他分不清楚哪一个是苏念，哪一个是其口中的她！
“昔年我初见你时，你虽聪慧，侃侃而谈，但我却从你的目眸中看看打了茫然。我很好奇，你好似...浮萍无根，明月无影。很无助，也很迷茫。你不明白，也无法想明白。我问你，何为人生，何为生死时，你答出来了，也答得很好，但你偏偏答不出何为因果...你说，念者，包容万象。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距离我思想最近的人，所以，我要帮你。”
听着老人的一番话，穆子身躯一震。
“其实，因果之说，你已经有所明悟了，虽是萌芽，但终有成长的一天，你终究还是会懂的，你所追求的，也不仅仅是因果、人生、生死那么简单。你要走的路，很长很长。你，不能停下脚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苏念坐在椅子上，转过头看向穆子，苍老的面孔露出慈祥之色，复而又看向天空。
“佛家讲究因果，结了因，就要偿还果。你本应该是我这一生，最后的一桩因果。可我忽有所悟，滚滚红尘，其实就是一个圆圈，因果为其丝线，人生、生死皆在其中。因果，本就是存在的，能看到，也能感受到。但，懂就是懂了，不懂，永远也不会明白。”
“....”
穆子沉吟了片刻，终究未曾言语。
苏念微微一笑，抬头看向那飘舞的柳絮，依如三年前般。渐渐地，他好像有看到一团粘连一起的柳絮，那是两个。可随风起落后，他们分散开了，很轻易的。
他与他，无因无果，无迹可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