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软英家里又是人来人往，乡亲们这个夸那个赞的格外热闹。春英和梅花也来凑热闹了，他们吃着软英娘递过来的喜糖说：“大娘，这糖甜是甜，可就是治不了耳朵的痒。”
“就是呀，这乡亲们都来你家看软英，你不请人说一场书叫大家热闹热闹？”
“光吃糖一会儿就化完了。没意思。大爷，破费一回吧。叫乡亲们也一起高兴高兴。”
望着乡亲们一个个激动的脸，软英爹说：“中，他娘，明儿个咱就叫福来出山请人说书去。”
软英娘见软英爹要请说书，一下想起了雪花娘叫她拿软英换亲的事，所以不知所措地说：“这……”
“噢，说书嘞，说书嘞。我们家要说书喽……”小孩不知大人愁地一听爹要请人说书，小楠一蹦老高说。
“大爷，你真的要说书？”
“真的。说吧，大家伙都想听啥？”
“我听罗成算卦。”
“我听火焚绣楼。”
“我听三国。哥，明儿个我和你一起去。”
见众人都在兴头上，软英娘也不好再说什么。第二天一早，她给福来和小楠烙好了菜团干粮，打发他哥俩出山去了。吃过早饭，爹刚下地走，家里就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只见她齐耳短发，穿戴齐整，脸上带着笑，走路带着风。一走进软英家就大着嗓门喊：“家里有人吗？”
正在灶房洗碗的软英娘一听又有人来了，急忙出来说：“在家，在家呢。你一个人来的？”
“咋的，我一个人来不中吗？”
“中，中。快进屋坐。她大娘，不是我嫌你一个人来，是乡亲们都热情，总是三五成群地……”软英娘自豪地正说着，忽然见来人把手里提的礼品放到正间的桌子上，疑惑地说：“大妹子，你这……”
女人笑了说：“每天都有好多人来瞧闺女，没有带礼品的吧？”
“哟，这俺可不敢收。她大娘，你吃糖。”软英边从桌子上拿糖叫来人吃边喊软英说：“软英，来这屋，你大娘看你来了。”
一会儿，软英不好意思地走进屋说：“婶，您来了？”
“呦，这就是软英呀？多标致的闺女，怪不得人人都说你是凤凰转世。多大了？”
“十九。”
“相当，相当。这可真是天踢姻缘，龙凤呈祥呀。”
听到来人说天踢姻缘，龙凤呈祥，福来娘心里一惊，难道她不是看软英，她是来给闺女说媒的？心里想的同时，她瞄了一下桌上的礼品说：“大妹子，你、你不是来看我闺女的吧？”
“是，也不是。我早想来看她，可一直没得闲。这下想不看也不中。这不，聚仙村的霍家托我来提亲，老姐姐，你咋生了这么有本事的闺女，还能牵来这么门当户对的婚姻。你家坟上是不是冒青烟了？”
“娘，我去找雪花了”。软英一听来人是志超家找来的媒人，羞答答地说完也不等娘回答就走了出去。
娘没有回答媒人的话，而是望着她说：“大妹子，我咋瞧你恁面熟？你家是哪儿的？”
“双峰沟。我咋瞧着你也面熟。咱们在哪儿见过面吧？”
“双峰沟？那儿没有熟人呀。可我总觉得咱们认识。”
“我娘家是雁儿沟的。”
“雁儿沟？你、你是香云？”
“我是香云，你是……，兰英？”
“我是，我是兰英。几十年没见咱都老了，老的连小时候的玩伴都不认了。香云，你啥时开始说媒了？”
“好多年了。不说不中啊，老有人上门找。这不，老霍家昨天去找我，我能不来吗？”
“要早知你说媒，我早该去找你。”
“找我干啥？怕闺女找不上好婆家呀？放心，千里姻缘一线牵，是她的跑不了，不是她的你牵也牵不来。这不，她的好姻缘在这儿等她呢。”
“不是她，是我儿子福来。他都三十多了，到现在媳妇还没影呢。香云，你先坐，我去给你冲碗鸡蛋水。”
“不用不用，快坐下咱们说会儿话。你瞧咱，小时候一个村长大，出嫁了你东我西，一晃就是几十年，这要是在路上相遇，吵一架也不敢相认。你几个孩子？”
“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你呢？”
“比我好，我两个闺女，唉，人都说闺女是娘的小棉袄，可她们大了，都飞了，没人陪了。”
“闺女好，闺女找婆家不用愁，那象我，儿子娶不上媳妇，愁得我呀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你瞧，这头发都急白了……”一提起福来的婚事，软英娘又叹气了。
“不用急，你有一个好闺女。她要是上了大学，你家的名气跟着长，儿子还愁媳妇吗？再说了，聚仙村霍家的孩子也考上了状元，他家叫我来提亲。兰英呀，你的好日子来啦。你瞧，亲事还没影踪呢，人家就叫我给你提来这么好的饮料。你说，咱山沟里哪个敢跟人家比？这要是以后呀，吃香的喝辣的要啥有啥，到时，可别光顾着自己过好时光，你还得想起是我来提的亲。”
“香云呀，你觉得这门亲我能答应吗？”
“咋的？你不乐意？这么好的亲事你上哪儿找？”
“香云呀，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总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姐妹，现在你来说亲，按说我不该拂你的面，可你觉得她哥哥未娶闺女能先找婆家吗？”
香云沉吟了一下说：“按规矩是不该，可这么好的亲事可遇不可求呀。”
“不瞒你说，她婶前几天还叫我拿软英换亲。可我哪舍得呀。”
“你要这样说，我还真不好给你拿主意。要不你先想想再说？”
“你是媒人，你光给人家说媒你就不能给俺福来说门亲？”
“这要在几年前，甭说一个福来，就是十个、八个我也能解决。可现在闺女们都往山外跑了，我也无能无力呀。”
“要照你这样说，俺福来是不是就娶不上媳妇了？”
“不好说。这两年从我这里说成的亲事呀，十个里有九个都是换。也就是你家软英考上了大学，要是她没有考上，这换亲我倒是能说。”
“这事呀容我想想吧。香云，你把人家的东西送回去，就说俺的闺女还小，说亲太早。”
“好吧，我也只好这样给人家回复了。兰英，不瞒你说，现在我手头上有个好茬是换亲。你想不想听听？”
“换亲还有好茬？”
“难碰。我给你说，金鸡岭那儿有家换亲的，哥哥二十二，妹妹十八。你说好不好？”
“这样的茬还真是不多见。他们家都有谁？”
“只有兄妹俩。妹妹吃奶时就没了爹娘，全靠哥哥把她拉扯大。他们从小就自食其力，肯定是个会过时光的主。再说了，那个男孩和咱软英年龄相当，要是这门亲成了，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茬，你要是愿意，我就把他说给你。”
“可软英考上了大学，我要是拿她换亲合适吗？”
“这要看你咋想了。要从长远处考虑。软英是个女孩，供她上的学越高，你赔的本就越大。因为她迟早都要嫁人的。再说了，学费是个无底洞，她上一天学，你就得供她一天的吃喝，你总不能为了让她上学把福来娶媳妇的钱都花了吧？”
“要照你这样说，我甭叫软英上大学？”
“这主意得你拿。反正我是说媒，这家不成那家成。你要是叫软英上大学，我劝你还是答应霍家这门亲。你要是叫她换亲，我希望你早点拿主意，因为这个茬可有好多家都在抢。”
“换亲也有人抢？”
“好茬谁不抢？为了娶媳妇你看咱山沟里的人越来越少了，今儿个这家搬出山，明儿个那家搬出山，你板起指头算一算哪个村不是都走了一半？这人都没了哪还有换亲的茬呀？！不抢，不抢你就看着人家娶亲吧！兰英，不是我吓唬你啊，这个茬还是俺村的明旺打听到的，他托我去给他家说，你要是相中了呀，我就说人家早已有了主儿。”
“真要叫软英换呀？”
“崖上的宝根亲兄妹都成亲了，你还有啥过意不去的？”
“香云呀，为福来找不上媳妇，我到老爷顶上上了香，月老说只要我让他闭门三天不出门，就会有人给他提亲，你说，你说这换亲也算吗？”
“咋不算？换亲也是他的婚姻。甭管它是说亲还是换亲，只要能娶上媳妇这就是仙人指的路。”
香云的解释没有让软英娘兴奋，虽然她说换亲也是仙人指的路，但她的话却象一块大石压到了软英娘身上。她不知道她是怎么送走的香云，也不知道她该如何面对考上大学的软英，难道福来真的娶不上媳妇了吗？难道福来娶不上媳妇真的要软英换吗？
软英不知娘的内心想法，她只知道志超家来提亲了，所以她兴奋的脸红心跳。说是她要去找雪花，但是走出门她却漫无目的地向山上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