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泠岩心还不叫泠岩心,那时的她叫杨心,随父姓。升上初中不久,父亲杨绍贤升职,家里换了房子,搬到了离杨心学校附近的一个高档小区。
那天父亲开车带着女儿去学校报到,杨心之后得留下来打扫卫生。父亲叫了坐在教室里的杨心,说自己得先走了,让她学校的事情结束了自己早点回家。
有时候恰恰就是一种潜意识在驱使我们去发现最不堪的事实。父亲并没有开车,杨心不知哪来的勇气悄悄跟在父亲身后来到了学校附近的医院,杨心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父亲进了一间病房,她从门口偷偷看进去,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小区的一个阿姨。父亲照顾她喝水吃药,给她盖好被子。杨心记得有一次妈妈生病,父亲只说了好好休息就出门上班去了。
在孩子的世界里,父亲和母亲就是信仰,从父母那儿感受幸福,父母的婚姻生活是今后他们长大后面对婚姻的范本。父亲对别人的无微不至显得母亲的付出那么卑微无力。杨心紧咬着牙,攥紧了拳头,她那时还长得像个小男孩,生气地拔掉门口的绿植扔在了病房的门板上。杨绍贤看见自己的女儿,忙解释“这个阿姨是爸爸的朋友,生病了,家里没人照顾,爸爸来帮忙”,说着拉着杨心叫阿姨。杨心一百个不愿意,她是看得见的,那个阿姨和父亲的眼神,明显有着什么她那时候还看不太懂的东西,但那原本分明应该属于父亲和母亲之间的东西。
回到家,谁也没提起这事,就这样过了好几个月。某一天,杨心放学回家,发现家里没人,平时这个时候母亲是在做饭的。杨心感觉不对劲,卫生间传来哭声,低低地抽泣着。杨心打开门,看见自己的母亲坐在地上,头发凌乱,身体冰凉,就知道有什么东西不对了。
母亲一直哭着,世界好像随着母亲的哭声消失了。往后的很多个日子里,杨心都梦见母亲哭,哭得伤心欲绝。从这一刻,她心里再也不愿意承认她的父亲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桌上放着的纸条,写着父亲的决绝。原来母亲早就知道,只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在一个不完美的家庭成长,一直没说出口。
那个夜晚,杨心做了个梦,梦里父亲和那个阿姨在一起,醒来的时候,杨心满头大汗。她走出房间想看看母亲,结果房间里空无一人,着急得哭了,现在是半夜,母亲会去哪儿呢?杨心拿着手电筒下楼找着,在楼后的墙角找到了母亲,母亲瘫坐在地上,没有哭,就那样坐着。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多天,母亲到学校替杨心办了转学手续。杨心不知道的是,母亲也在那天和父亲离了婚。母亲卖了房子带着她回到了A市。A市是很安静的城市,她们今后就要在这里安家落户。杨心的外公外婆死得早,母亲平时也很少回来,母亲是坚强的人,杨心外公外婆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母亲一直和姑姑住在一起,直到后来,母亲的姑姑结婚嫁到外地。母亲没有跟着去,那时她刚成年,一个人打工、上学,后来嫁给父亲就很少回来。泠静英带着杨心扫墓,然后托中介找了房子,很快去公安局迁了户口,杨心也从此改名泠岩心。
新的城市,新的学校,泠岩心得适应新环境。她是个十分开朗的小女孩,但家庭的破碎,父亲的背叛离开让她的学习生活也变得不顺起来。泠岩心没有心情去融入别人,也怎么都开心不起来。有调皮的同学会逗她,问她是不是哑巴,但不管别人对她说什么她都没反应。后来有的同学干脆肆无忌惮地欺负她。一次,泠岩心的作业本被扔在地上,同学站在讲台上笑着,泠岩心一把揪住为首的男孩儿的头发,和那个男孩打起来了,双方都没有占到便宜。事后母亲却并没有责备她。这件事之后泠岩心不再受欺负了,那个男生也不会给泠岩心找麻烦,也有同学主动找她聊天,但是她还是没什么朋友。
泠岩心以为她和母亲会永远有个禁区,一个关于背叛和抛弃的禁区。初中毕业那年夏天,母亲告诉她,自己要结婚了。泠岩心不知道,母亲是否真的释怀了,对父亲的背叛和抛弃,父亲的决绝无情。不久,母亲和那位叔叔领证结婚,对方叫吴青松,是市警察局的副局长。他的前妻因为他的工作很早就和他离婚了。警察的工作有一定的特殊性,并且时刻待命,很忙。前妻带着孩子离开,吴青松舍不得孩子,但他十分清楚自己给不了孩子陪伴。泠静英是在公安局附近看过吴青松抓人。后来在一次暴徒袭击事件中,是吴青松从暴徒手中救下了她,后来,一切都似乎顺理成章,他们渐渐熟悉,成了很好的朋友。
结婚之后,泠岩心随妈妈搬到了吴青松的家。吴青松和前妻离婚后就搬到了离警局很近的小区,为了方便工作。吴青松确实是个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泠岩心十四岁那年,他开始教她防身术,说是女孩子要学会自我保护,以后长大了说不定还能当个警察除暴安良呢。那时候,泠岩心的不安和失望都给了跆拳道和跑步,那些头发湿透,被摔得鼻青脸肿的时刻给了她情绪释放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