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请陈彪的地点和时间都是经他思量过的,目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在40公里外的乡下农庄会了面,二人相视一笑,自嘲是地下共产党。
陈彪这人是个老北京,在同行中人称“九段侃爷”,自然是能侃,他多年前留给秦雄的印象是为人仗义,但吹牛有些过头。这不,一重逢他又这样解释为什么迟迟没来伶南为哥们做事的理由:“我那个部门上司,他丫养的特没水平,啥事都得你大哥我顶着,一听我说要来伶南为老弟办事他就慌神。这些日部门任务特重,没哥们不行,想派两破记者来又担心办砸了事,就拖到了今天。”
秦雄很是为他的仗义感动,特地准备了陈年茅台酒招待他,可他却只喝二锅头。半瓶二锅头下肚,他又吹开了:“这年头特烦人的就是‘三农’问题,我每天接到这方面的来信就上百件,我比温大哥(******)还急呀!可我总不能把它都发出去,我得考虑国家的安定团结嘛。伶南这点芝麻大的问题算啥?如果不是为着老弟你,我犯得着千里迢迢下来寻访民情?”秦雄也学着道:“咱们哥俩谁跟谁?”
秦雄不太适应二锅头的辣劲,刘梦龙是北方人,一天下来早跟陈彪混成哥们了,就在那里哥来弟往地干杯。梦龙说:“****!这回陈哥动了大驾,看来拿下市里几个头儿没问题,我们也算为那个老革命报仇。”陈彪说:“那是,你们这里几个芝麻官算啥?我用小指头捏死他们你信不信?要找到我京城来,磕破头我也不一定让他们进门。不是吹牛,哥们这些年用这支笔撬掉了一大堆乌纱帽,伶南这官太他妈没份量了。”
秦雄说:“该你牛,我这个伶南的报官,可只有看他的脸色说话的命了,好像今天,都怕和你见面了。”陈彪说:“别灰心,出了啥事有老哥我撑着,谁敢动你一根毫毛,我把温大哥请下来制制他。”喝一口,又说:“你们小媒体真可怜啊,在下面哪敢说句人话?这里就根本没有新闻人生存的空间,再混二十年也定然无所作为,实在不行趁早改行得了,这样的宣传活儿真是浪费生命,不值得,不值得呀。”
梦龙说:“说得太正确,你真是太了解哥们了。****!想当初,我也有机会留北京来着,唉,不提了。”秦雄说:“真有那一天,我投奔你大哥好了。”陈彪说:“没事,哥们一声招呼就得,看你还算个人才。”梦龙说:“那我呢?可不可同去同去?”陈彪说:“也没问题,正好我还缺两保镖。”三人于是大笑开怀。
酒饭毕,陈彪说:“今儿个安排哥们什么娱乐?”秦雄还记得他除了喝酒之外就是女人方面的爱好,便说:“洗桑拿,怎么样?”陈彪说:“哥们也只有这可怜的小小爱好啦。”于是三人就近选择了一家四星级酒店,醉意朦胧地走进去,恰好碰着酒店的袁老板,他是秦雄的熟人了,这些年靠这一行发家致富,还捐了过百万的善款,被秦雄他们吹成了慈善家。秦雄忽然意识到今晚情况特殊,想躲开他,但已经被他看见了,也就顺其自然地跟他来到了二楼的贵宾桑拿房。袁老板吩咐手下经理:“好好招呼我的客人。”那经理也认得他,低头弯腰作手势说:“秦老板,请;二位老板;请。”他用对讲机召来十位高挑的美女,显然是经过挑选一番的,三人各自点了一位,就关上房门冲洗并桑拿起来。
伶南每一间酒店桑拿房内都贴着公安局的告示:严禁吸毒、****和****。可滑稽的是,告示严厉禁止的内容也就是每一间酒店桑拿主要经营的内容,不然,桑拿业也无法生存,老板们除了来这里****还能干什么?花几百元就为着洗一下蒸一下,除非这人有毛病。这一行的经营者都是些在黑红二道有后台的老板,说白了也就是些鸡头,公安每次扫黄都是抓几个站街的小姐做做样子,秦雄跑政法线时,每次大行动都少不了跟去,对此再熟悉不过了,有时也要到一些桑拿房去走走过场,但公安们也毫不避讳地当着记者的面打电话通知老板们,有次一间酒店的老板把公安给得罪了,一个辖区的公安局长动了真格,秦雄亲自看着局长大人雷霆大怒,捣毁了酒店的淫窝,正要将一批小姐带走,一位小姐忽然指着局长大人说:“汪局长,我认识你!”局长大人一愣,骂道:“扯谈,我可不认识你!”哪知道这位小姐却不胆怯,又道:“怎么搞的嘛,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是不是?我们老板可没亏待你的呀,你可是次次都搞霸王鸡的哟!”局长大人脸一红,对手下一挥手:“都站着干什么?撤!”这间酒店的老板因此逃过一劫。
秦雄想起这事就发笑,这些年他跟市内的很多酒店老板也混熟了,对这一行道也是熟门熟路,知道这种场合很安全,不会有什么事的。记得刚来伶南时曾有两次全省性的大规模扫荡,数以十万计的小姐们都“飞鸡”了,银行几日间被提走了数十亿人民币,很多酒店都倒闭关门了,经济也开始萧条起来,老板们纷纷打电话给当官的,并准备组织去省里上访,强烈要求辟出一个红灯区,连市长也发愁了,把当时的公安局长也狠狠地训了一顿,从此“公安不准查房,警察不准叫霸王鸡”就成了流传伶南民间的死命令,“飞鸡”们闻讯又纷纷赶回来重操旧业,伶南的娱乐业才渐渐恢复,至今已是处处红灯区,大红灯笼高高挂。秦雄房里的这位小姐看着有些眼熟,他说:“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小姐说:“在夜来香,我帮你做过的。”又神秘地笑着说:“我可晓得你是干啥子的。”秦雄记起来,说:“啊,四川妹。我就跟你们原来的老板做点小本生意嘛,没想你也跳槽了。”小姐说:“你骗人,你跟我做同一行的。”秦雄说:“什么?”
小姐说:“你在报社工作,是做编辑的,不都是跟我们一样:欢迎来稿(搞)、长短不论、按质付酬吗?”秦雄哈哈大笑着如遇知音,一跃而上,又一番辛勤耕耘起来。
四川小姐的服侍相当周到,技术相当全面,秦雄也相当满意,给她多签了一百元小费,她说:“还是你这个同行大哥好啊,这么理解我们的难处,刚才上的那个钟,客人喝醉了,龟儿子,啷个折腾也不行,最后还大发脾气,跑单了。小费没捞着,还挨了经理一顿骂,要罚款,现在赚这钱也不容易了,以前说是裤带松一松,胜打半年工,现在可不行了,竞争激烈呢。还是你们打公家工的最好,哪个敢骂你们啊。今后你可要多来照顾同行小妹的生意啊。”秦雄说:“没问题,既然是同行,最要紧的就是相互理解嘛。你经理再敢欺负你,我让老板炒他的鱿鱼!”
小姐说:“文人就是文人,讲义气。龟儿子,那个经理是个河南人,比社会上传说的河南人还坏,我给他的红包少了,他就想方设法日弄我,故意不给我排钟,你给老板打个招呼吧,开他龟儿子算了!”
到钟了,三人收工出来,在一旁的休息室坐着喝糖水,小姐们仍情意绵绵地跟着做售后服务。那个河南经理也在一旁点头哈腰的献殷勤,秦雄板起面孔对他说:“河南仔,你看清楚了,这是我的四川小妹,今后要对她好一点,要不然,你就别在伶南混了!”河南经理果然变成了一个龟儿子,对四川小姐连连道歉,又一个劲地说:“老大,小弟不懂事,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再也不敢了。”看着他夹着尾巴走了,秦雄忽然觉得自己很威风,有点像个黑社会的老大了。
四川小姐羡慕地看着他说:“你好威水啊!今后我就靠着大哥你了。”秦雄说:“怕什么?一个小毛虫,我一下就捏死他!不信你去向你们老板打听打听,看我办得到办不到?”
陈彪这时已清醒多了,他说:“你牛!看来你老弟在这里还是一方霸王嘛,日子过得还滋润嘛,这也是新闻的力量啊!”
秦雄说:“哪能跟你这个大腕比?哥们也是只有这方面的一点可怜的特权和爱好了。”陈彪感叹说:“这方面还是伶南好哇,不像咱们北京,公安老爷们太认真了,连外商都有意见了。改革开放这么些年了,还是一个死脑筋,每次在北京干活都紧张兮兮的。”随后又一个劲地盯着秦雄那位“同行”小姐,后悔不迭地说:“我晕!怎么刚才我没留意?好的都让你给占了!”
小姐说:“都是同行嘛,还分好坏干啥子?”
三人齐声拍掌说:“说得妙,说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