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云自从跌了那一跤之后,就病倒了。夜里变得畏寒,嘴唇乌青发紫,抖抖索索的说冷,给她加多了被子又说怕热,还止不住的冒冷汗,请大夫开了多少药都不见效,医院也不肯去,王文呵斥说王续缱忒没良心了些,差了王续缱来照顾她,王续缱过来倒也过来,每次都只是不情不愿的给她象征性的擦擦脸和脖子。
王续政每日下学回来,看着乳娘这个样子,他握着乳娘的手,给她喂饭,帮着姐姐递毛巾擦脸,夜里急得用小手背不住的抹眼泪。
王续缱这几天其实也心不在焉,茶不思饭不想的。一双流泊潋转的大眼睛已经没了平时的神采。这才几日,眼窝就陷下去了,眼睛周围也是围绕着一圈乌青,整个人显得憔悴了不少。看着女儿是这个状态,满云又卧在床上不知何时才好,王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好请了一个老妈子来临时帮忙做做饭打扫家务,顺便照料着满云。
刚好这几日,附锦绣那边差候来接王续缱过去的家仆也到了。家仆还是上次同附锦绣来拜年的那个人。王续政去开的门,他还眼熟他呢,那家仆上次还在家里和表姐住了几日的。
王文留他歇息,吃饭的空档,问他有何事由,他说是那边小姐差她来接王续缱过去,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事了,这把王文惊了一下,莫名其妙的怎么就接他缱儿过去?这丫头也是不让人省心,都不跟家里商量商量再做决定,这是她能自作主张的事情?王续缱本来一旁安静的扒拉着碗里的饭粒,看到父亲一副错愕的样子,缓缓的道。爹,我是真的想出去历练历练,这生活没意思,我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你也别拦我了,你是管不了我一辈子的。
我说不能去,就是不能去,你还想反了不成!王文把碗筷重重的往桌上一拍。
把正在夹菜的王续政吓得缩了一下肩膀,筷子都抖落在盘子里,往他父亲那边瞧了瞧,眼神正阴沉的可怕,他赶紧又拿起筷子,小口小口的吃着饭,王续缱只是面无表情的,继续扒拉着碗里没剩几粒的饭粒。
满云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了她王续缱要走的消息,有一次王续缱来给她擦身子的时候,她虚弱的开口,缱儿,你别走啊,你父亲年纪大了,你又是女孩子,经不起折腾的,乳娘也舍不得你,你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吧。王续缱不说话,默默的擦着她的背,她发现沉默已经变成逃避回答这些问题的最好方法。
她是铁了心了。
三天后,那家仆正左右为难着,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继续留呢,想不到王续缱已经收拾好了一个箱子找到了他,说自己是要走了。
他大气不敢出一声,心里正在苦恼,一直这次过来觉得这家气氛怪怪的。王续缱看他不动作,只是脸上表情多变换,不知道心里想的是什么。她也不急,就把箱子搁地上,坐在凳子上等他。
不一会儿,王文竟也过来了,手里提着一些东西,交代王续缱,这些天我也想了想,若你执意要过去,你大了,我也不拦你,这是带给你姨夫的补品,里头还有一封信,你记得交给他,逢年过节的,有空就回家看看,常常写信回来,在外说话多掂量掂量,爹就不送你了,铺里还有活要忙,你保重。说完这些就把那些东西放在桌子上出去了。背过身的那一刻谁都没看见他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人生怎可无奈何啊。王续缱这才同那车夫一起出发了。
颠簸了两日以后,才到达了姨母家里。
她简单的问过姨母们好了以后,把父亲嘱咐给的礼品和信给了他们,姨母也是强撑着笑脸,实质上一脸的无精打采,也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自己相依相伴的人都这样了,哪有精神来顾及其他呢。她想着去看看姨丈,姨母就领着她去卧室里了,她看到姨丈正躺着床上睡着了,眼皮紧闭着,眉毛稀疏,脸色蜡黄蜡黄的,旁边还有一条针管插在手背的血管里,正输着液。
她轻手轻脚的出去了,姨母嘱托家里的保姆给她收拾出了一间房,看了她父亲带来的信。
中午时分,附锦绣才从外头回来了,见到她眼里是止不住的欢喜,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说着闲话。
当天晚上,她也就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