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满脸通红的沐尘从嗓子眼里挤出个“当然是刚才那位姑娘那样的。”班老头咧嘴猥琐一笑，“你小子，这有什么可害臊的。平日里听对面那胖婆娘整天的叫骂，不也乐得不行，这会跟我这装上清纯了。”
随即正色道，“沐尘，接下来我对你说得话，你要仔细地思考一下然后给我个答复。”沐尘看着老头难得严肃的脸，默默地点了点头。
“刚刚我与那女子的对话我想你也应该听出来了点端倪了吧？我班修年轻时闯荡天下，凭着一支攀风笔，也算是闯下了些名头。但是年轻时候性子烈，加上嘴上没个把门的，也是惹了不少仇家。”老头对自己的缺点毫不避讳，甚至颇感自豪地道“老夫名头最盛的时候，朋友遍天下，仇敌也是遍天下。江湖嘛，也不过就是你杀我，我杀你，哪个闯出一番名头的豪杰，身后不曾有几堆尸骨。我还算是有几分本事，没让人弄死，反而活的还算是逍遥快活。”
“但是甲子之前，西北蛮荒之地有一日突然有三个字魂现世，我自然也想去凑凑热闹。具体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也懒得提，反正最后就是，我着了几个仇家的道，受了重伤，字魂濒临消散。一时间那些其他知情的仇家追杀我，想得我字魂的人追杀我，我也算是举世皆敌。几十年便隐匿身形四处躲藏，直到十四年前遇着了你，在这个小镇子一呆便是如此之久。”老者松开了紧攥着沐尘的手，后者却并没有抽出，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后话。
“所以你刚刚说得你出去报出我的名号被人追杀，是完全有可能的，我的名声在外可不怎么好。”听到这，沐尘不禁插嘴道，“呵呵，您在这名声也不咋地。”
没有理会沐尘的挖苦，班老头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我刚刚才问你的那个问题，也可以换个问法，你是愿意就在这个小镇里，娶妻生子，安稳地度过一辈子。还是说愿意踏上修行这条路，学上我几分本事，然后出去闯荡，或许能得到啥奇遇一飞冲天，或许庸庸碌碌而不得道，或许不知道哪天就被不知道哪来的仇家弄死暴尸荒野。”
见沐尘要张嘴，班老头伸手拦了一下，“你不必着急回答，想好再说，这两种选择无关对错，江湖快意固然潇洒，但谁又能说在这烟雨小镇里就没甚乐趣呢？”
隐约听到对面铺面里那胖胖的张嫂又不知在喊叫什么，那朴实的瘦小汉子不敢还嘴，只是小声地辩解，声音隔着厚厚的雨帘有些缥缈。师徒俩默默地听着，直到听到那吵架的叫喊不知何时又变成了二者打情骂俏的笑声，不禁相视一笑。
“在这个镇子里这十余年，却是比我这一辈子所享受到的宁静与安心还要多。”老头满脸笑意地拍着椅背。
“刚刚那秋水芷所提到的溃毒到底是何物，为何我从未听说过这种毒？”沐尘没有回答班老头刚刚的问题，却反问了一个刚刚在秋水芷口中听到的名字，那两枚丹药听说便是为了缓解他体内的溃毒的，被老头珍而重之地收起。
班老头听到溃毒二字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中却带上了些许莫名地沉重，“溃毒嘛，一种毒药呗。”却只愿说这一句废话。
“那溃毒的效果呢？”沐尘不愿放弃，紧盯着老者的双眼。
沉默许久，班老头嘴角一扯，轻声道，“溃毒入体，不伤人命，专损人筋骨血肉，昼夜不停，昼时销蚀身躯血肉，如沸油泼雪痛彻心扉，夜里销蚀神魂，如万蚁噬心奇痒难耐。而且这毒极其顽固，只要人不死，这余毒便不会消失，每时每刻，一举一动间都要承受着无尽的折磨。”
听着老者口中平淡地说出这句话，沐尘却如遭雷霆，怪不得这老头从来是能躺着就不会坐着，盯着老头的双眼确信他不曾说谎，沐尘轻轻地放下班老头的手，似乎生怕将他弄疼，他不知老者是怎样将这句话平静地说出口的，但却能感受到面前这位老者对溃毒深深地恐惧与煎熬。
看着沐尘小心翼翼的模样，班老头不禁欣然一笑，“哈哈，没事的，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
“那清消丹能治这溃毒？”沐尘不理老头的宽慰沉声问道。
“只是缓解罢了，一枚丹药或许能撑过半年？”班老头想了想摇头道。
“就没有能彻底根治的丹药？！”沐尘不禁急切地喊道。
“呵呵，就算有，你可知这清消丹价值几何？一个平常的修士，一辈子的积蓄或许也就能买这两颗小小的丹药罢了，更别说比它还要强的了。”班老头笑着对一脸急切的沐尘道。
“那，那我们去找你说得那个秋水老贼！他随随便便就拿出了两枚清消丹，一定会有能彻底解除溃毒的丹药！”沐尘的眼中透出点点泪光哽咽道。
望着沐尘透红的双眼，班老头声音不禁也略有些干涩，“痴儿啊，为师早就习惯了这溃毒了，如今拿它不过当个磨刀石罢了。再说那秋水老贼，你真当他那么慷慨？我与他之仇不共戴天可不是说笑，他此次派他这个孙女来借笔赋铭是目的之一，又何尝不是来试探我的根底？”语气稍顿继续道，“在那女孩身后，我一直可以隐约感受到一道强大的气息，或许那秋水家的女娃都不知他的存在，刚刚如果不是我突然发力示威，显示我还未到那油尽灯枯的地步，估计那个女孩背后的强者早就出手强夺攀风笔了，哪还会跟我说什么借笔赋魂铭。”
“你要记住，天上永远不会掉下馅饼，掉下来的只有陷阱。”老者说完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决定了，”许久，沐尘突然道，“师父，我去给你弄一枚能解溃毒的丹药来怎么样？”
班老头缓缓睁开双眼，看向沐尘一脸坚定的表情，不禁一笑，“你可想好了？只要是踏出修行这一步，便是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那便一去不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