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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3、硝烟时代

再次重温《阮玲玉》这部影片,是在白鸟歌唱的夜晚,在温暖的节日午后,也在梦醒时分。看着那一个一个影像,穿梭在屏幕背后,她在无声告诉你什么是柔曼多姿,告诉你千千万万种爱与恨,她是如此美丽。然后你相信,她是清新如玉的邻家女孩,给你亲切和纯净;她是万花丛中的那枝独秀,人们永远记得她的芳香;她是穿过片片荆棘,依旧优雅纯朴的女子。

岁月和时光,到底在哪里了?总是在寻找,那些如水的未知,或者它们藏于风霜的冰冷里,或者藏于疾风骤雨中,它们将青春冰冻,将理想掩埋,将容颜雕刻。所有已去的故事,已然断裂,毫无关联。找不回来了,那么多的碎片,浸满血泪。我们该要经历怎样的人生,才能懂得爱与珍惜,或是经历过无数次的艰难跋涉,才会懂得分享与喜悦。待到醒悟之时,已化作西去的烟,再也握不到早已粉碎的人和事。

太阳去了,黑夜来了。月亮走了,温暖的金色回来了。日子就像潮汐,来去匆匆,周而复始。不是岸有多美丽,只是恋上了它的怀抱。世间事,总是反反复复,才能组成人生。没有永远的坎坷,亦没有永远的太平无事,终于明白的那一刻,便已将淡定入住心间。看着屏幕上的阮玲玉,呼喊着人世间的一切,就像在诉说自己不忍回首的过去。生活中淡然温厚的她,除了眉宇间飘着淡淡的愁绪,你总能看见她的好。也是因为此,她的每一次出现,便会陡生莫名疼痛,如风一样,穿过你我心扉。

岛屿,港湾,家的存在,便是为了这一切。世界至大,这一存在,却数不胜数千奇百怪,在每一个风吹浪打的夜,你将看见平淡如水波澜不惊的家,或失去了爱语的破败家园,无论富贵与贫穷,它们一起都随世海浮沉,对于归宿,却是没有选择。上帝的公平,世人目睹,看透了这一切,我们是否该淡然如水般活?而真正的完满,或许源于内心的敬畏与安宁。

阮玲玉的家,就是悬挂在海岬上的木屋,披着一身绿苔,飘摇而又破碎。它眼看着潮起潮落,凝望着海啸的摧枯拉朽,这样一处所在,几乎没有任何遇见,就悲壮的葬于沧海桑田。如果悲剧仅止于此?只是如果。生活的真实,无法抗拒,它时刻都在向你诉说着真相。自出生那日,她便听见,那些无情的病痛,缓慢流过,血液的河。

她是这样一个女子,永远有着欲说还休的愁绪,生活将她置于囫囵,无法言说,或无处可诉。就像是水,让它生于禁锢的泥潭,不久它便荡漾着死亡,或将它置于清泉溪流中,它便欢快的流向远方,永不止息。她是永远也无法解说的梦,就这样消于,一花一木一春秋。你会记得她的美,却全是悲剧,她是前行人们的镜子,时时诉说着:告别旧日,崭新在此刻。

也许她的电影,有太多的伤痛,让人总是悲从中来,但,之于她,或许是消灾避难的港湾,于是,处于人群中时,她是浅笑嫣然,却又梨花带雨。以为她淡雅如兰的人们,只能看见她表面的喜悦,殊不知,立在风雨中的,是失却语言的悲伤。阳光不见了,都藏于她的黛眉背后,它们知道她的一切,知道时光,早晚会将伤口缝补,直到无痕。

匆忙的,你总是忙于烦琐世事,直到无法喘息。或许因为此,可以化解一切未解之谜,可以将伤痛淡忘,真的是这样吗?如果我们真的能做到抽刀断水,那些层层叠叠的阴影,为何源源不断涌来?是在翻来覆去的雨夜,忽然明白,世界是自然的,疾风骤雨只是一种暂时的飞行状态,迎接它的,必然是没有归宿的沉寂,我们只能循着溪水的足迹,缓慢行走,如此温润,好过一生。

或许阮玲玉是明白的,不然人们为何总见她的温婉柔美,对于所有的遭际,她都以从容示人,仿佛过去从未出现过。那个诞生的家,让她背负贫穷,这躯壳,让她背负病痛,爱情呢?却是来让她死的。真的死过,死也死得优雅从容。但还是有什么,将她从死亡那里拉了回来。经历一切,小小年纪的她,没有就此沉沦,反而变得更加沉稳端庄。其实,她早已看见未知的黑洞,早晚将她吸入,她是这样的安静,却总令人惴惴不安,就像是风雨前的平静。那天后,她的生活,只闻蹄声迅疾,仿佛没有了生活,只剩下电影。

虽身为明星,却依旧不失小女人味的阮玲玉,极力寻找的安,不但没到来,反而迎来了耻辱的“九一八”,这是一九三一年的特殊一日,中国的东北,被日本帝国占领,义愤填膺的人民相继出现,同年九月二十四日,三万多工人齐聚上海码头,之后陆续加入进来的反日人数达到八十万。太平盛世这个美好的词,瞬间被漫天的烟火淹没,七零八落于此处,彼处。

战事的海,波涛汹涌。平静不在了。沸腾热血的志士,纷纷走上街头,恐惧不安的另一类,惊慌的准备着躲藏。既然战争已来临,就无法找到安全,公共租界里没有,任何地方都没有。阮玲玉大概是懂的,终日处于惶恐与焦虑之中。她对抗日救国没什么兴趣,整天只想自己怎么躲过这场战乱。从小就受尽折磨的她,如今的确是公众人物,但,没有人规定“人物”们就一定要带头冲锋陷阵,选择逃避或是参战,都属没错。毕竟,上帝只有一个,而俗人,却无计其数。世界的一切,每天都在自然如水般发生,你不能违背它顺流而下的自然规律,强迫它回流,就只能流向死亡。而水做成的人又何尝不是如此,无论怎样的选择,都应该得到尊重。所以,阮玲玉的自我保护,实属自然,英雄豪杰毕竟凤毛麟角。

没有人能在战火中感到快乐,除了富有使命的武器,热情洋溢的四处摧毁之外,世界的灰色,蔓延向四面八方,它用悲伤笼罩住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个哀伤集合体,在这里,相互传递着生离死别。淞沪之役爆发,人民的呼声此起彼伏,联华影业为此拍摄的纪录片《暴日祸沪记》《淞沪抗日将士追悼会》,引来人民无数的欢呼声。

虽然电影是传递正能量的最好载体,但,处于纷飞战火中的人们,生命都岌岌可危,哪还有心思去观看影片,或许这时,乱世枭雄的出现,比电影更具有价值和意义。不能否认,许多艺术精品都生于战火之中,但肯定不是联华影业,为了个人利益而鼓动联华员工离去的罗明佑和黎民伟,遭到了有爱国之心的大多数员工的反对,最终只带走了包括阮玲玉在内的少数人仓皇而去,繁华的香港接纳了这一群非富即贵的人物。

因为居住在公共租界,第一时间就能看到日本人的嚣张和不时制造出的惨事,这一切,都让阮玲玉整天坐立不安,犹如惊弓之鸟。当林楚楚邀请她南下香港时,她甚至还很感激。这个曾经为电影而不顾一切的女子,此刻,完全就是一个缩于墙角的小猫,早已六神无主,她只想要一个真正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无疑,英国殖民地--香港,是最好的选择。

最初,被罗明佑安排在民新公司二楼套房居住的阮玲玉,是安逸的。你不得不相信,来自硝烟弥漫的战场的人们,看着那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而感到的踏实和幸福,如果这的确是幸福的话。不管怎样颠沛流离,如今总算是安顿下来了,并且,借此机会,阮玲玉还认了联华董事长何东爵士为干爹,并且还结识了联华的股东们,那些曾经的军阀和官僚。于是,承受着些微生活艰辛的人们,总是将外在的某些事物的满足和微小欢乐,认定为幸福。更何况是毁灭性的战难,必然的,醉生梦死极受这一类人的欢迎。

或许是为了逃离那些奢华生活,或许是带着小玉和张达民居住在民新公司,实在不是长久之计,不管是什么,阮玲玉一家搬到了澳门,继续无所事事的打发着无聊时光,一月一月流逝,随着战火的逐渐熄灭,捉襟见肘的阮玲玉,告别了南方,回到上海,等待着东山再起。

听说,搭档金焰义卖签名得来的钱,全部捐给了前线,听说,某个同事的英勇事迹,听说某一场伟大的爱恋,战火走了,这一切,还在风中飘舞,就像一花一草,将自己最美的时刻,留给了春天。可是,一切都走了,错过了战火中的美景的阮玲玉,一定感到过失落,但,黯然不仅只如此,当初逃离上海的她,也曾听见过国内人士对她的无情抨击,肯定会委屈吧,淡然沉默的她,没有任何反抗的解释,却也算作是解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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