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乐或许要认真起来。
如果说之前还存有轻视之心,见识到他的“胆大包天”,王乐只能强自压下心中的惊诧。
宗门里稍微有些眼力的人都知道,在台上睡着吊儿郎当的老头,可是寻常弟子根本惹不起的存在。
暂且不论育才司司座要在其面前自称晚辈,就连宗主,也对这性情古怪的老头无可奈何,只能放之任之。
老头居然被一个待遇只能跟外门弟子相提并论的唐异踹了一脚,想想就不可思议。
“莫非唐异真正的师傅是莫老头,所以他才敢这么放肆?”王乐心头疑窦丛生,握剑的手骤紧,堤防之意大盛,警惕地注视着唐异。
……
唐异踹了几脚,莫老头全没个反应,直愣愣地躺着,铁了心是要装死赖账了。
唐异一番作为无果,只好摇头道:“死老头,下回才找你算账!”
说罢,唐异才转过身来,道:“咳咳,王师弟是吧,师兄实在是很需要演武的奖励。若是师兄胜了,还请海涵,大家和气生财,别事后闹个你死我活。毕竟你还年轻,比不上师兄我是常事。”
闻言,王乐暗地里提起来的气劲差点就笑岔了去,这玄修界自古便是以实力论辈分,一个通玄三段居然敢在我面前妄称师兄……而且听他的口气,仿佛此次大赛他赢定的,因此提前致歉免得伤了和气一样。
“好大的口气!”王乐也不是多话的人,冷哼一声,剑出鞘,剑身紫晶所铸,剑锋凌厉,其上纹刻一头凶戾巨龙,血盆大口獠牙狰狞,覆于剑上的鳞光恍若寒芒劈开了灼热的空气,将夏日的热气生生掠夺,四周温度骤然降了几分。
“王乐手里的,莫不是司座大人少年所挟——紫烟剑,其剑一出,在灼日下便会腾出缕缕紫烟,飘渺不可寻踪,实力弱的人遇上了,免不得头晕目眩,甚至昏迷当场。战斗中,心智不坚者只怕要吃大亏。”围观人群中有眼力的咋舌道,“看来传言不差,紫烟剑既然出现在他手上,看来王乐是育才司钦定的传人。”
台下讨论着,期待着唐异闹笑话的同时,已经有人在暗中下定决心,日后要多多讨未来司座的欢心。
唐异只觉一道轻柔的异香飘来,丝丝入扣沁入心脾,定心内视,才发觉一道紫色的灵光游走在经络间,飘忽不定,所过之处血液微凝成微小块状,阻滞于关隘中难以通行。不多时,脑中思绪便如被搅碎的蛛网般杂糅,丝丝缠绕无法理清纠缠的千头万绪。就连双眼也被蒙上了一层薄纱,眼前一应事物均看不真切。
心中一凛,暗叹紫烟剑果然名不虚传,唐异屏气凝神,丹田内墨黑色的玄气急速运转,如同大海中急速旋转的漩涡,分出一缕,循着经络便追上紫色烟气,张口一并便吞了这罪魁祸首。这还不算完,游逸的紫烟却不道鼻腔,直直从身躯的万千毛孔间渗入,唐异只好调集玄气,一一对付这些不速之客。
“王师弟,紫烟剑一出,师兄我可是开场就输一半。”唐异苦笑道。
王乐眉头一皱,却以为唐异是在讥讽他徒有兵器之利,心下冷声,道:“废话少说,亮出你的兵器,我不欺你手无寸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唐异却是嘿嘿一笑,游刃有余地对付着体内的紫烟,嘴上花花道:“还有点傲气,不过再怎么说,身为师兄,总该教你一些东西,第一次就不收学费,下一次收双倍。”
话音刚落,唐异的身形倏尔隐匿,王乐愣愣地持剑站着还未来得及反应,天地元气仿佛炸开了锅的热水一般沸腾起来,透过日光身周的视线被无数诡异的波纹扭曲,只让人觉得眼前一切均失去了色彩,变成流动的水墨画,黑白二色旋成一个个圆圈,黑白之外便是死寂的灰。
一瞬,比人产生一个念头还要短的时间,黑白圆环个个崩裂而开,引得透明的天地元气镀上一层漆黑,散乱的漆黑元气蓦然重组,形成了一个个只有小指大小的不明黝黑颗粒。
颗粒呈柱状,一端平滑,一端成锥,柱身净滑而无杂纹,小小的颗粒内蕴藏着十步内所有的元气,内里元气剧烈震荡,却始终冲不出这颗粒的躯壳。
王乐这才反应过来,先前消失的唐异这时突兀地出现早视线内,手一挥便将“颗粒”纳入掌中,配合上唐异脸上贱贱的笑容,就像是在嘲讽着呆立在台上的王乐反应太慢。
王乐只觉得怒火中烧,心底深处的轻视早就消失无踪,体内玄气急速运转,提力,运气,剑出,如云霄中出云的霹雳,迎面直袭轻笑着的唐异。
王乐的出剑虽快,唐异却比他更快,右手握爪,激腾的元气仿佛遇到深不可测的黑洞,被股股吞入其间,只一刹,方圆二十步的元气被抽得干涸,而唐异的右手中,却由元气凝聚而出一柄制式奇异的兵器。
手枪,尽管唐异从没有见过,在它诞生伊始,便有一段凭空而出的记忆告诉他,这是天玄大陆前所未有的枪械。
枪身是流亮的墨色,枪柄细微的颗粒让人握在手中摩挲着分外舒坦,亦不容易滑落。倒钩的扳机恍若凶兽的利牙,就算不扣下也四溢着危险的气息。枪身上简单的凹纹不知纹的是何物,似人非人,似虎非虎,在元气激烈中勾着笑容,若笑看时间风云的强者。
仿佛是来自远古的记忆,亦或者是本能,唐异的动作娴熟得如同训练过千百万次,原本满是笑意的双眼变得沉静冷冽,稚嫩的手却稳得分毫不差,快而准,行云流水般畅快地完成了整套动作。
只可惜唐异的速度太快,让人无法看清流光下的动作。若是放慢百倍,只怕所有观赏的人都会沉醉其间,只因这套动作极美、隐隐间居然契合天地的律动。
卸下弹夹,填装子弹,重安弹夹,上膛……
伴随着“咔嚓”声响起,唐异的动作已经到了尾声,气势已经积蓄到了顶点,剑拔弩张的声势甚至压抑得台下之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待静寂过后迸裂的喧嚣。
说着复杂,但现实中也不过是一瞬罢了,王乐的剑尖只堪堪向前挪了几寸,距离唐异仍有几歩之距,而唐异眼中的冷冽早已如冰雪般消融,那令人熟悉又讨厌的笑意又盈盈满溢于眉宇之间,他双指扶在半弯扳机上,直指着王乐的剑锋,气势之上分毫不让。
不知名的武器散逸而出的危险气息,一股凉意由心底蔓延五脏六腑,让王乐不由手脚发寒。更让他惊骇的是,他的剑,跟随着司座数十年早已经养出半个剑魂的紫烟剑,居然隐隐在排斥着与眼前的唐异兵刃相接。
不过也由不得王乐多想——剑已出,势难收,纵你有千般术法,我自一剑破之!
恍惚间,时间流逝也变得缓慢异常,王乐居然还能看见唐异的嘴巴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话。
声音还没传来,王乐便读懂了他的唇。
“小师弟,记住,这就叫偷袭!”
唐异的双指,轻轻地、柔柔地扣下,那半弯如同月牙的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