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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洛阳伽蓝

公元六世纪,中国大地正处于南北朝对峙时代,北方的洛阳是最大的城市。

在洛阳城东,有一座景明寺,乃当朝皇帝宣武帝元恪所建。该寺背靠洛阳城,前窥嵩山少林寺,可谓雄冠天下。该寺内青林垂影,绿水潦潦,松竹兰芷,流香吐馥,格外地清爽。寺内有一座大殿,内有大佛,金身佛像身躯凛凛。

佛寺内有一处广阔的庭院,院内伫立着一座大石碑,该寺院就是以这座大石碑为基础建立的,这块大石碑就是赫赫有名的“大魏功德碑”,乃孝文帝元宏所建,石碑呈现四方体形状,高数十丈,由千年玄武岩精磨而成。

石碑前站有两人,一人头戴冠冕,身着皇袍,一双精气外露的眼睛,火似的发烫,他便是北魏孝文帝之子,当今天子宣武帝元恪。站在旁边的人面容坚毅,如泉水般清澈见底的双眸,此人便是当朝尚书,元恪的弟弟,清河王元怿。

元恪看了看石碑,笑着问元怿:“宣仁,这座石碑我们已经看过无数次了,儿时便经常来此玩耍,这上面分别写的什么啊,你学问高,给我讲讲吧。”

元怿微微一笑,指着石碑的东面道:“这块石碑自然记述的是我大魏国起于朔北,一统天下的历程。这一面叫做平燕,想当初汉室衰微,天下三分,司马氏兴,四海一统。然而晋惠帝昏庸,遂成五胡之乱。刘渊、石勒群雄并起,东北则有慕容燕国,虽被前秦苻坚所灭,然而在苻秦淝水败后,慕容垂再次重建燕国,却在参合陂被我太祖拓跋珪所败,就此功败垂成。”

宣武帝点了点头,叹道:“慕容燕国虽然热衷复国,却无天子命,最终落得被那刘裕建康斩首的命运啊!”虽然南北朝已经经历百年,可是一百年前南朝宋武帝刘裕北伐攻灭南燕国,斩首慕容家族的事迹还在北朝流传着,连宣武帝说起来都为之心惊。

元怿颔首,又走到北面,指着碑文道:“这一面叫做破夏,苻坚统一北方,却在淝水之战后败北,功亏一篑。慕容家族占据关东,关中则混乱许久,被刘裕攻占,后被赫连勃勃所得,他建筑了坚不可摧的统万城,想一统天下,君临万邦,却被我世祖拓跋焘所灭。”

宣武帝哼了一声:“蕞尔小国,凭借一座城池就想千秋万代了吗?赫连勃勃看似聪明,其实糊涂!”

元怿和气道:“是的,统万城号称世上最坚固的都城,谁也无法攻占,可我世祖将匈奴人引出了城,就此消灭了夏国。”

宣武帝又指了指碑文的西面,道:“这面应该叫做服凉了吧,我世祖皇帝消灭北燕和北凉,就此统一了混乱百年的北方,建立我大魏朝。”

元怿点了点头,“是的,至于那碑文的南面,自然叫做朝宋了,世祖功勋赫赫,夺取南朝河南地,却在悬孤城遇挫,故而虽天下一统,唯独江左一隅未归顺。”

宣武帝叹口气道:“祖先如此辉煌啊,父皇立此石碑,也是希望我们铭记功勋。父皇即位后,宽仁慈爱,改革政事,连皇族姓氏都从“拓跋”改成了“元”,一系列改革后,百姓皆安,天下大治,如今我大魏朝空前强盛,但我辈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两人正说着,突然一人急忙闯了进来,那人圆头大脑的,赤红着脸,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的侍卫,闯了进来,他正是宣武帝之弟,京兆王元愉,他性情急躁,多次与国舅高肇发生激烈的冲突,几次被陷害,但是宣武帝就是喜爱他心直口快的劲,多次保他,吩咐他以后一有什么事,就知道来找皇帝。

“三弟,什么事情,急成这个样子。”对于这个弟弟,宣武帝知道,遇到什么事情,一刻也等不了。

元愉喘着气道,“不好了,皇上,南朝萧衍派遣大军北伐,居然攻入我合肥,我军大败啊。”

“什么?彭城王元勰不是早就去迎敌了吗?怎么还会被那南朝打败?”

宣武帝大喝一身,一边吩咐左右,立马着手回宫。一边派人前去召唤彭城王元勰和中山王元英等封疆大臣。

临走之时,他又回头看了看功德碑的南面,在朝宋碑上雕刻着大魏铁骑横扫中原的浮雕,他下定决心:“大魏绝不能在我自己手上打败仗!”

北魏王朝由鲜卑族所建,在初期北魏还沿用着原始的祭司制度,在祭坛内由几位大祭司来商量国家大事,北魏太武帝拓跋焘迁都平城后,建立了新式议政制度,到了孝文帝元宏改革之后,北魏的朝堂已经与南朝无异了。

此时,宣武帝元恪正在和元怿、元勰、元英、元叉、高肇等大臣们商量如何应对南朝。小小的内室中坐满了北魏王朝的主要大臣,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一个三十多岁,高大精瘦的人先开口了,他是北魏彭城王元勰,他勃然怒道:“萧衍小儿好好当他的南方岛主好了,三番五次地北伐,真是欺人太甚,这一次不狠狠地教训一下他,煞煞他的威风,他真的以为我大魏软弱可欺吗?”说完狠狠地拍着案几。

长着一脸络腮胡子,长相肖似宣武帝元恪的中山王元英也忍不住拍案而起,请求南伐,他长得极像宣武帝,不过胡须比宣武帝还要多,他性情暴烈,多次上表请求南伐,可都被宣武帝驳回,如今南朝主动打上门来了,他更是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就击败南朝,凯旋洛阳。

长相清癯的清河王元怿沉默良久,道:“南朝来势汹汹,我们不要急着去和他们作战,可以韬光养晦,再等几年,听说萧衍此人崇信佛教,早就不理政事了,再过几年南朝必然倾颓,我们到时候再南征,定可击败萧衍。”

“放屁!”元英抄起案台就摔向元怿,“你这个懦夫,先帝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孬种,整天躲在洛阳风花雪月,现在我大魏城池都被侵占了,你还要养你妈的晦!”说着元英冲上去,一把抓住元怿的衣襟,狠狠揍了他一拳。元怿脸上白净没有胡须,元英经常嘲笑他,此时更是看他不顺眼,狠狠打了他一下。

“啪!”地一声,宣武帝飞也似地冲了出去,一拳打在元英脸上,把他狠狠打翻在地,飞出数丈之远。宣武帝瞪眼大斥:“你放肆!此前你已多次南伐,都无功而返,屡次败于南朝,如果不是你义阳之战将功补过,能官复原职吗?如今你还敢打清河王,有本事到战场上杀敌去!”

说起来元英的辈分还比宣武帝大几辈,可是他毕竟不敢忤逆帝王之尊,元英擦掉鼻子里的血,气得涨红了脸,他下跪道:“陛下,臣想南征,抵御萧衍小儿的军队,恳请陛下允许!”

宣武帝沉默良久,点头同意,道:“尚书,你先回去,我还有要事和将军们商议。”

元英一走,彭城王元勰就向宣武帝说道:“万万不可啊,元英此人,有勇无谋,且脾气暴躁,让此人南征必然不妥。”

宣武帝道:“他一直都想南征,如今斗志正旺,有用不完的劲,让他去打仗,我军必有极强的士气,记住!”说着拍了拍元勰的胸脯,“士气才是作战的根本!”彭城王元勰点了点头。

面对梁军北伐,宣武帝委任中山王元英为征南将军,总督各路军队共计十五万南征,又诏令各地官府继续征兵十万。

二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开赴前线,元英誓要一雪前耻,扫平南朝!

同时,梁军北伐攻克合肥后,也不进兵,大军驻扎洛口按兵不动。双方共出动六十万大军,誓要一决生死!

虽然元英脾气暴躁,却也精通音律,每次作战,都喜欢吹奏一曲,此时他也没有心情在吹奏乐曲了。他一直盯着驻扎在洛口的南朝北伐大军,心想,如何才能攻破洛口营寨?

天助大魏,突然间风雨苍黄,下起了倾盆大雨,元英看着满天暴雨,大喜,赶忙命令魏军发动强攻,就此大败梁军,攻入洛口,魏军如猛虎出山,顷刻间就消灭了五万梁军,南朝主帅萧宏逃之夭夭,丢下辎重无数。

元英乘胜进军,不久就来到了钟离城,他在淮河之上的邵阳洲修筑了坚固的堡垒,相连数十里,直到钟离城。元英看着这座城池,发誓要一举攻克。

收到捷报的宣武帝大喜,特命元英一鼓作气,准备长驱直入,横扫南朝。

没有想到元英暴躁的性情最终还是坏事了,梁军火烧邵阳洲,烧毁了魏军的大营,一路追击,斩杀魏军几十万,取得钟离大战的胜利,而北魏却遭受失败的耻辱。

听到兵败的消息,宣武帝怒不可遏!他气势汹汹地来到内宫。

宣武帝穿着数十斤重的铠甲,走向寝宫,脚上的铜靴不停地拍打着地砖,发出重重的“铛铛铛”的声音。

来到寝宫之后,宣武帝还是遏制不住内心的愤怒,怒气如火山爆发似的喷射出来,满脸通红。他瞪着眼,咬着牙,燃烧着无穷的怒火。

突然,寝宫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宣武帝暴跳起来,拔出了宝剑,大喝一声:“谁?滚出来!”

北魏皇帝大多被暗杀,如太祖拓跋珪被其子暗杀,世祖拓跋焘又被宦官暗杀,所以历代皇帝都随身佩带刀剑,以防不测。

如今,宣武帝听到了异常的声音,以为又有刺客埋伏,他不能平静了,在屋内来回作者,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在胸膛内燃烧着。

“谁?滚出来!砍死你!”说着一剑砍翻了半人高的案台,随后“嚓!”地一声把剑插入柱子里,扛起屋内的一尊巨鼎,狠狠地朝地上摔下去!

“咚隆!”地一声巨响,巨鼎被摔成了几块,宣武帝回身抽回插在柱子里的宝剑,举剑将巨鼎狠狠地砍为数截。“哇”地大叫几声:“滚出来!”

说完一拳打在柱子上,柱子印上了深深的拳印。

只听见“啊-啊-”的声音,从床后出来一位少女,她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脸色苍白,浑身哆嗦不停,冷汗不停地从头发根上渗出来,如同一根根针刺遍全身。

宣武帝快步冲上前去,把少女整个人举起来,“哇!”地大叫一声,把她举起。随后双只手掐住她的脖子,要把她掐死,喝道:“刺客,拿命来!”

“别!皇帝,是我啊。”一声清脆的声音,使得宣武帝清醒了过来,他慢慢放下了少女,大吼一声,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朕寝宫?”

少女早就吓的额头冰凉,她颤抖道:“我是胡灵啊,前几天刚入宫被封为充华夫人的,皇帝不记得我了?”说完不住喘着气。

噢,宣武帝恢复了平静,“是你啊,朕今天心情不好,才吓到你。”

不久,宣武帝又以为她是刺客,严肃地问:“你为何擅闯寝宫?说!”

少女哆嗦道:“我今天和几位姐妹出来游玩,不小心迷路了,看到这座大宫殿,就无意中闯入了,没多久就听到陛下战靴发出的声音,吓得躲了起来。”

宣武帝哈哈大笑:“那你今天可真的是羊入虎口了!”少女也恢复了平静,宣武帝早就从怒火变成了欲火,一把抱住她,宠幸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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