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不该出现的黑影，或许还不足以验证钟离琛的警告；但第七天早晨九时，镜凓停下了歇脚时，看到的就不只是两个人影这么简单了。
四个探镜目标：同样是中等强度，200米左右。
那四个目标没有移动——这让镜凓起了疑心。他们是在检查什么东西？还是在休息？这显然不只是四位学员那么简单。镜凓知道，作为学员，维持200米外的“中等强度”不是很容易；或者说，对于这批人而言，很难。
镜凓决定去看看。
这是个了不起的决定，虽然这几天镜凓不会这么认为。
小心匍匐前进着，镜凓缓缓向目标一点点靠近。一点点，他能看到几个黑影，逐渐扩大，然后露出四个人的轮廓。在大约30米处，镜凓停了下来。他稍抬起头，瞥了眼场面，看到了一些让他吃惊的东西。
四个人中，的确有一位学员——一位女孩。但是，她站在中间，周围被三个不曾相识的人围住。从那三人的制服，以及他们的脸色上看，似乎他们并无好意。镜凓大概猜出了他们的来头。
从僵局中，镜凓终究得出了一点有用的信息：那三人显然想擒住谁——而不是干掉她。但她想的，要么是逃走，要么是干掉他们。虽然因没有看到正脸，镜凓没法做出准确的判断；但镜凓还是决定帮她实施第二种可能情况。
那三人似乎都没有穿着护甲，只是普通的巡逻士兵而已；这倒是让镜凓轻松了不少。
放下布包，镜凓右手执剑，左手向前伸出，探向她左后方的人。他一点点接近目标，直到……
三道风刃，接连从远处左方一人的身旁掠过。下一刻，镜凓双手握剑，跃起，向剑中灌满风系逆元，从右侧斩向面前一人；而此时那人正向镜凓奔来。形势不错——至少对方需要抽刀回防。
僵持了一下，镜凓就用上了自学的能量增强攻击。对面那人本以为镜凓会退缩，也刺了上来；但是他终究还是轻视了学员——或者说，轻视了镜凓。他严重低估了镜凓的速度，使镜凓有机会稍一闪避，接着刚才的动作继续进行，丝毫没有停顿。
让对方尝到点苦头后，镜凓向后跳起，为自己争取那一点观察局势的时间。那女孩倒是机敏，乘镜凓引开三人注意时，向其中一人身后猛捅一刀；当然，这也让她不得不对付最后那个人。
所以镜凓的工作还算轻松。
不用伪风核时，镜凓只能同时发出三道风刃……要是用上，再加上天气的有利条件，就是4，5，6……甚至更多。他没有也从不会给对手准备时间，一道风刃笔直砸向对手执剑的右手。
镜凓其实很紧张——他的实战经验远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丰富。不过呢，镜凓倒是很善于掩藏情感，永远面无表情。这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尚无定论。
乘着对方忙于阻挡的契机，镜凓向对手的另一侧刺去。那人对镜凓这种用速度，使得自己能以小伤换大伤的打法很是气愤——尤其是，镜凓还真的没有受伤的时候，他只得挡去。镜凓不但没有收回，反而手腕一旋，攻向对方小腹。
稍收剑，再刺向胸膛。
镜凓拔出沾血的剑时，没有犹豫，只是瞅了眼在跃出前按下的计时器。
20秒……还是太慢了。
用两道风刃为女孩争取了点时间以后，三位敌人均已被放倒。那女孩转过身，面对镜凓时，镜凓不仅认出了她是名学员，还意识到了她是谁……
綝岚·云靛。
镜凓心中有点纠结，不知如何是好。先开口的倒是綝岚（这也不足以说明什么）：
“哦，原来是你啊”
“如果不看你的双短剑，”镜凓道，“还以为你是琴歅。”
“琴……歅？……算了，暂时不爱惜羽毛了。”
短暂的交流后，镜凓发现，綝岚的计划与他相同，就答应了她的通行请求。镜凓没什么想法，但綝岚恐怕是有的。接着，那三具尸体又一次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力。
从制服上的青天金龙徽记上，可以见得，他们是龙帮的低阶成员——这恰好印证了钟离琛的警告。上衣口袋里有张纸片，上面写着“尽归否灭”；镜凓将它收好，但又觉得这四个字不简单。腰带上绑着一些战斗口粮，正好加以利用；裤子上根本就没有口袋，但有一人的纸片上写的却是“尽归否灭，多从少行”。綝岚和镜凓一致认为，这是一张任务纸条。
“‘否’是‘不’，‘灭’是‘使失去，毁灭或死亡’。”綝岚道，“这两字应该表示‘不要杀死’。”
镜凓很肯定这一点。
“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没有杀意。”
“没错，但‘尽归’该怎么解释？”
“我……”镜凓尴尬道，“我暂时不知道。”
当他们在山谷中解决第二拨三人巡逻队，并且套出了些有用的话时，镜凓和綝岚顿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三天后的事。山谷里的风很急，但不见得很冷。
“上面……只是……让……我们……抓……抓……你们……一个都……不能……放过……”
一位重伤的龙帮成员道出的这句话，让镜凓和綝岚明白了，“尽归”意味着“全部擒住，一个不留”。虽然镜凓仍然不理解“多从少行”，但从这两拨巡逻队对他们的态度上，他隐约地猜到了些什么。
这晚，两人是在峭壁旁的一处防风法阵中，用几块充能发光的纯晶石作为光源度过的。
镜凓正研究着地图，思考如何分配时间。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綝岚正依偎在他的右肩上。镜凓的心情很复杂：綝岚似乎并不是在睡觉，又好像是在看地图。
昨天，綝岚用她高超的药剂学能力，硬生生从雪地中弄出了些食物替代品——比镜凓做的那些渣渣强多了。这让镜凓略显难堪，不过法阵学起码挽回了他的一点颜面。
“綝岚……”
“嗯？”
“其他人都是这么走的，你知道吗？”现在镜凓可以肯定，在来时的基地中，那个在他身旁稍作停留的黑影，一定是綝岚。
“知道那么十一二个，”綝岚道，“都是从主峰那边绕行的，因为那里路程短些，风也小些。”
镜凓在地图上比划了几下，又粗略地丈量了几个长度，给纯晶石的供能法阵补充了逆元，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多从少行。”镜凓收起地图，平静道。
綝岚抬起头，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惊讶地看着镜凓，示意他继续。
“人数多就跟从，人数少就行动。”
一阵狂喜后，二人意识到，有待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紧接着，他们脸上绽出现了一丝害怕的神情。
“我们得赶快走。”綝岚道。
“没错——我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在山谷的谷底，是全程最有利于抓捕行动的地区。镜凓希望大伙能多拖延一点点时间；而綝岚则想着早些进入安全区，让镜凓教教自己怎么用风使自己加速。
人类之间流传着一条定律，叫做墨菲定律。镜凓当然不是很清楚，但他还是有那么点感觉的。第十天，他们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批人影的出现，意味着这又是一场遭遇战。对方有六人之多，都是龙帮成员。镜凓位置稍靠前些，以求尽快造成伤害，拖延时间，让綝岚能够有机会攻击敌人。
准备就绪……
借着风逆元，镜凓三步蹬了出去，右手执剑，刺向第一人。刀剑相撞的一刹那，两道风刃斩向中间二人。
为了速战速决，镜凓没有任何保留——这是以高消耗为代价的。他还是单手执剑，另一只手调动起冰逆元，凝结起来，握在手中。将对手的刀引开后，镜凓左手一张，任对手被寒气冻成冰雕，然后被剑花碾碎。
这个考究的动作消耗有些大，不过今天天气还算不错。
这五六秒内，镜凓引到了六个人中的五个；綝岚的工作，就是干掉五人中的两到三个。这两个很讲究——一定要是和镜凓缠斗的几人之一。她借随狂风肆虐的雪花为掩护，绕了三分之一圈，来到镜凓背后的方位。然后，向那名龙帮成员，刺出了两把短剑。嗯，称它们为长匕首也没多大问题。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况且，镜凓可不是蝉。
在那人倒地前，綝岚已消失在风雪中。
这回两人没有配合好——镜凓的最佳选择是向后方移动，但他却先向右跨出一步，旨在用风刃侧击解决一个敌人。镜凓一直在变换位置，他可不能给敌人有形成包围圈的可能；然后利用风刃的锋利性，使一个敌人失去战斗力。
那人想不到，镜凓的风刃，是可以从背后攻击的。
这只能说明，双方的本领，和战斗技巧，都不是很高。
现在只有三个敌人了。镜凓仍然保持高速移动——但这次是为了环顾全局，同时拖住其中一人，让其他两人无从下手。
听起来不可能？他可不是一个人！
镜凓左后方的那人被缠住后，綝岚再次绕行扑来。这次他运气很糟糕——镜凓正前方的那人发现了她，并且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其他两人注意背后。这一刹那的焦急和分心，同时在五人面前绽开。不巧，对于镜凓来说，这样的拖延，很是致命。
在綝岚成功解决一人的那刹那，镜凓所忽视的那人，将刀捅来。
镜凓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慢了点，但至少比那混混快。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口，镜凓灌满逆元的一剑，已经刺出。
最后那人，那个混混，解决起来应该不是问题。但这只是镜凓一厢情愿：那人双手执刀，向镜凓袭来。不得已，镜凓只得将剑一挺，急促地放出剑中的逆元，一齐攻向对方。
这种战术下，只有更上一个层次的战士，才有办法解决。镜凓却只是觉得，这样的行为，有失自己的形象。作为遗存的精灵（嗯，用另一种种族划分体系，禁羽族属于精灵族的边缘种族），镜凓还是挺爱惜羽毛的。
镜凓踉跄了两步，跪倒在地上，仅用一只手撑住地面。他很清楚地感知到右胸一侧伤口的阵痛，却看不到早已风干的鲜血。他看了眼一步外的剑，想将其取回……
只是没成功。
“你……怎么了？”綝岚收回双剑，问道。
“没什么大事，”镜凓抬起头道，“有点体力，啊不，逆元透支……别离我太近，我想……喂，不要……”
在镜凓真的坐下来之前，綝岚帮他梳理完了一头深蓝色的中短发。
“我去收集下信息。”说罢，綝岚就离开了，留下镜凓一个人静静打坐，恢复些体力。
镜凓醒来时，两个小时已经过去——可那还是中午。似乎除了亮了些以外，正午和早晨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他站了起来，拔出自己的剑，挂在身后。他看见了似乎在研究什么的綝岚，便凑了过去。綝岚手中拿着一块黄铜片，见到镜凓，她惊愕了一下，旋即将黄铜片递给镜凓。
“我在一个敌人身上捡到了这个。”綝岚道，“你能看看吗？”
镜凓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某个法阵的载体。
“我倒是觉得我们该离开。”镜凓道。
“哦？”
“这儿已经不安全了。”镜凓接过黄铜片，暂时收起，道。
两人大约向前行进了几公里，在一处三面岩壁的地方安顿了下来。镜凓开始研究刚才那黄铜片。黄铜片呈圆形，半径大约一寸（市寸、英寸都无所谓）镜凓先尝试着向其中充入逆元，看看能解读出什么。
半晌，他抬起头，面对綝岚。綝岚随后也望着镜凓，道：“明白了？”
“一半，当然，不包括储能部分。”镜凓道。
“哦？”綝岚一下子来了兴致，“哪一半？”
“它有两个功能，其一是一个中等强度防风法阵，可以抵御夜风。”镜凓解释道，“但它也可用来控风。”
“那另一个呢？”
“不是很清楚，但肯定是个自主发射法阵……”
……
看来今晚靠它度过已不是问题，镜凓和綝岚无视了一队忽视他们存在的巡逻队后，开始盘算今后的具体路径和规划。现在手中有了更好的防风法阵，可以应对的气候条件就宽松了很多。
到傍晚就可以出行了。
其次，敌人的巡逻队白天出现的频率很高，所以避开正午前后恐怕是明智的选择。但若要保证速度，恶劣天气前行的本领还得有。
第三……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镜凓。”綝岚道。
镜凓颔首，示意綝岚继续。
“你是禁羽族的，那么你猜猜我是什么种族？”
“最好别开玩笑。”
“黯羽族。”綝岚尽可能压低声音，道，“所以我会黑暗空间并不奇怪——但记住，千万不要在他人面前提起这个。”
“你的意思是？”
“第三，”綝岚接过话题，道，“我认为我们应该夜间行动。”
“今晚行动。”
十八时整，天空已是漆黑一片。镜凓将黄铜片夹在探镜的夹子上，一面开启防风法阵，一面注意着探镜的动向。
两人靠近已从丘陵变化为的崖壁边行走，尽量不让谁发现，哪怕一只飞鸟。夜间的巡逻的确松了许多，镜凓和綝岚发现第一批巡逻队时，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而三个小时，意味着十二千米。
恶劣天气确实能阻挡前进，而整个山地的长度是一百千米。
“退后。”镜凓道，綝岚顺势用黑暗空间笼罩了两人。四周愈发黑了，但綝岚一直拉着镜凓的手，不让他走出黑暗空间。
“过去了。”镜凓提醒道。
这支巡逻队并不慢，可是因为该死的提前量，用以防止两人追上他们，镜凓和綝岚可是等了足足二十分钟，才放那支巡逻队走。
镜凓本以为巡逻队密度降低与夜晚有关，但当第十三天过去时，他意识到，事情正在向他们预期的那样发展。或许龙帮已经找到了云枫学院的大部队，正准备开展行动。
镜凓的心情很复杂，但他和綝岚都足够冷静，知道应该先走出雪山。
不管怎样，镜凓还有件事要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