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这种没有什么生机的雪原，之于镜凓，是颇为有利的条件。他想在今天，趁着体内逆元尚还纯净无瑕时，完成一件事。
如果他身边的不是綝岚，一定会觉得他疯了。
这件事本身流程并不复杂；但倘若要实现它，有着不小的难度。
“我要上去了，你注意动向——有问题就触发这个法阵，唤醒我。”铺完一个紧急打断的法阵，并简要交代了以后，镜凓就攀上了一处低矮的陡坡；确认这里的风强后，镜凓正要准备开始打坐，而綝岚已经隐匿在了黄昏似黑非黑的影子中——
远处的几个身影，让镜凓急忙匍匐了下来。显然，那又是一支巡逻队。
綝岚差点想触发那个机构。
避开一支巡逻队，着实是种有利的情况。再次确认没有异况了以后，他席地而坐（不是盘腿坐下……有空再说），凭着记忆中的步骤，开始了他的流程。
第一部，拟风核加速至临界速度。镜凓将拟风核充满逆元，一点点加速运转起来。一开始，吸收作用大于其消耗速度，镜凓觉得自己……正压有点大。因为是风，所以三个维度都在变化，也使它的运动趋于随机。在后来的加速过程中，拟风核的中心开始一点点实质化，而镜凓的正压也有所缓解。
不知到底是正压真的变小了……还是因为太过疼痛，才使得镜凓感觉不到正压。
加速过程进行到后期，随着速度障壁效应愈发明显，镜凓知道第一步已经完成。下一步，是成晶的引发。
因为，真正的风核，是晶质的——镜凓没想过这会产生什么问题，只是他今天要干这件事罢了。
这关键的一步，过程却戏剧性的简单。随着一丝逆元，从拟风核正中心，被快速抽出；接着，整个拟风核，如同坍缩般，向核心汇去。不，这不是坍缩——
透明，冰蓝色倒四面体，镜凓看得一清二楚。
雪原已被黑暗湮没，镜凓顺势跳下这十米高地。这风核的使用效果，和钟离琛描述的无二，但有一点点区别：镜凓跃下时，竟没有带起一点光亮。
这真是奇怪。
“成功了？”綝岚踏出那幽黑的角落，轻道。
镜凓颔首，他相信綝岚能看到。
“那么，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可以。”
“你是怎么看到风核的？”
镜凓有点不解：“心灵之眼……和书上的一样啊……”
“那么，”綝岚的疑惑深了一些，“核心在哪儿？”
“因人而异。”镜凓一面向前缓步，一面道，“灵气系、元气系的好像是丹田，星宿系的应该是质心上方两侧，逆系的，当然是胸口正中了……”
“你知道吗？”綝岚双唇轻抿，道，“我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无尽的漆黑……”
“那就对了——”镜凓解释道，“光与暗自成体系。”
綝岚没有继续寄希望于镜凓知道这些。他自己也说，图书馆比他靠谱许多。不过眼前的问题，是能不能通过这里。
自从遇见了该死的龙帮之后，两人每天实际可前行的路程比原先少了很多——主要问题是，他们必须交替休息，无论是否入睡。
但今晚，他们打算保持移动。两人都深谙夜间才是突围的好时机——尤其是当防守减弱的时候。眼前空空如也的探镜，让镜凓有一点点不安，尽管他并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对于拥有长程探镜的人而言，他们是多么明显，宛若夜幕下的火炬，知道第十四个黄昏……
镜凓本打算和前两天一样，灭了火，带上铜片，等待夜幕降临。
“我们还有多远？”綝岚从掩体中钻出，向正在瞭望的镜凓道。
“10公里。”镜凓道，“距终点220千米。”
他没有想过，这份地图本来就不是用来计算的。
“今天走出去。”
镜凓看了眼探镜——这一瞥，让他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两个目标，一千米，靠近中。
“第二套战术，我过去”说罢，镜凓穿过已趋于狭窄的山谷，攀上几米高的一块岩石，保证自己藏好。他给綝岚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观察下情况
“来了”，他自语道。
看这两人的制服与普通制服没什么不同，镜凓就放了心。待目标足够接近，他还是延续老套路，风刃加以阻挡与削弱，不动用风击继续纠缠，诱使目标进入不利阵位，再和綝岚一齐解决。
但是，这次来的人，似乎有点不同——似乎他们善于防守，以求对手精疲力竭之时。好在綝岚和镜凓配合的不错，短时间内先后将两人击伤；紧接着，镜凓一记过载蓄能的风刃，笔直刺穿其中一人的喉咙。
代价就是，他很快发现，自己身体一侧，多了两道血淋淋的创口。这是另外一人偷袭所致。
疏忽了：阵位不对。
镜凓赶紧甩开身子，轻剑呈弧线划过270度，逼开敌人后，摔出道风刃掩人耳目，打乱对手阵脚，立即挥出一招风击加强快攻，以退作进，反倒取得了一定效果。
綝岚的加入，更是混乱了场面。趁对手分神之时，镜凓挥出两道满蓄能的风刃，斩下那敌人的右手。“风核就是好，”他暗道。现在的镜凓，拥有之前不曾想过的增强攻击优势。
第三下，致命一击。
这些家伙连好手都算不上，虽然镜凓刚刚够得着那条线。
从这两人身上，镜凓和綝岚再次发现了好东西：一只探镜。很显然，如果只是一只探镜而已，那没什么了不得的……
如果是一只量程长达25千米的探镜呢？
这就意味着，龙帮有提早发现的优势。
“今晚必须走。”两人齐声道。趁着天还没有黑透，镜凓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创口，和綝岚整好东西准备出发。那只缴获的探镜，镜凓觉得，贸然使用并不合适。
那是一只有源探镜。
“那么，”綝岚道，“你有对付有源探镜的办法么？”
镜凓思忖片刻后，取出钟离琛送他的那只探镜，拨到能量输出一档。这一档不会精确地显示距离；取而代之的，是方向和强度。
夜幕一寸寸落下，不一会儿，已经是晚间二十一时。
弱强度，脉冲信号，而且频率和有源探镜完全一致……镜凓随手将防风法阵塞进上衣口袋。至少，目前来看，这已经不可能是巡逻队。
那只有一种可能：
伏击。
既然是伏击……
想必有重武器。
“我有个计划，……”镜凓悄悄对綝岚道。
“不管什么，”綝岚打断道，“我相信你。”
二十二时，估计距伏击点两千米。镜凓掏出四块纯晶石——对于有法阵基础的人而言，只是很有用的。它们被悬浮在空中，三块构成正三角形，第四块置于三角形中央。接着，他又以它们为中心，构建了一些节点，最终形成一个完整的法阵。他转动着一些部分，几乎在瞬间，在彼处设下另一个节点。
“你在干嘛？”綝岚问道。
“炸了他们——当心！”镜凓看到了一丝异样的光。他搂起綝岚的腰，两人一齐扑倒在地。紧接着，一束高能光线，炸开了他们身后的岩石。
看来先得解决那门该死的电击炮——不过镜凓已经知道了它的位置。现在两人在右侧山体上，操纵着法阵，在电击炮周围打下节点。
“我出去校准下。”镜凓道。他失望地发现，所有节点都没有在应在的位置上——确切地说，有几个是歪打正着的。不过，不到两秒，对方的电击炮又一次炸开了峭壁。
花了一点时间构建节点，镜凓就差点遭受了两三次炮击。他正不解，忽然意识到胸口有什么东西。他取出了铜片——
“轰——”近在咫尺的爆炸，将镜凓狠狠地摔了出去，大概过了四五米才落地。那块铜片也脱手而出，掉在了地上。没有镜凓供能，它很快暗淡下去。
难怪这么容易被发现，原来是这么明显的能量源在搞鬼。
镜凓爬起来，将铜片里的逆元全部抽出，重新走回原来的位置，转动起法阵。很快，一个由临时节点构成的简易爆炸装置，在电击炮下方形成。
三，二，一——
没反应？
被发现了？这个想法在镜凓脑海中萦绕。他思忖片刻，有了另一个诡计。
他丢出第五块纯晶石，在他的较远处构成一个很强的纯输出法阵，让綝岚和他一起供能。以此为饵，估计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了。电击炮炸开山体的声音，震耳欲聋，但并没有影响到镜凓和綝岚二人。有那么几次，高能射线从镜凓头顶掠过，让他不太好受。
镜凓招呼綝岚和他一起前行一些，因为这个距离上的打点精度太差。他本想逼近一千米的，可是据地图所说，一千米就进入了对方的目视范围。以他们目前的水平，想要躲避目视侦察，还是很难的。
在原来一半多一点的距离上，镜凓招呼綝岚停下。然后，将诱饵拉远，将布点法阵移到自己头顶。
“你要……炸炮？”綝岚忍不住发问道。
镜凓重重地颔首。这才是根本办法。
在施展行动之前，他要耍点诡计。在一次掠过头顶的炮击后，他故意让法阵大量过载，迫使其自毁。接下来平静的一分钟，让他相信对方已经放松了警惕。
接下来，镜凓很顺利地在电击炮下方几米的岩石里，打下了第一个节点；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綝岚则关注着探镜，和之前的镜凓一样，确认敌人的位置，以及确保他们并未受到其他威胁。
这回镜凓更加谨慎了一些，使用了更加稳定，威力更大的并行湮灭法阵。这需要更多时间——而六个小时后，他们必须走出这里；否则迎接他们的，就是黎明。
与此同时，禁羽社总部，二号议事厅。
这里不是谈论内部事务的地方——一号议事厅才是。很显然，对于大局而言，这里更重要一些。集团之间需要的是联合，不是战争，更不是政斗。
禁羽社战争事务主规划（地球的说法是“规划长”），已经在大圆桌旁的几十人附近踱了十分钟了。近日，禁羽社和龙帮的关系直线下降，冲突早已不可避免。
在场者不仅有禁羽社高管，还有雷音王国、荒寥会和一些与禁羽社交好的家族势力的高层人物，以及民间组织“准战线”的领袖。今日聚于此地，一大原因就是，在场者无一例外是龙帮的受害者。
或者说，龙帮的行为已经让所有人忍无可忍。
“三次，整整三次。”主规划沉声道，“前两次就不该退让的。”
“他们给你的理由是什么？”雷音王国代表问道。作为在场的最像“政客”的人，他显得有些保守。毕竟，这个战线上，只有雷音王国是真正的国家。
谁让这里是境域呢？
“E7要塞威胁到了他们的航线。”
【这里有一个你们可能没注意到的小细节——别看了，不只在这一章里】
“E7？”荒寥会第二统筹（就是副统筹长；因为这里是禁羽社，语言要按照社里的规矩来）问道，“E7不是离他们的航线很远么？”
“没错，”禁羽社另一名高层发言道，“这种逻辑大家都懂。”
“但是……”雷音王国代表道
“但是什么？”
“我认为贸然开战不尽合理，可能和平……”
“不客气地说，”主规划道，“这是1006年，不是106年……”
“没有希望。”准战线名义长官打断道。
“至少你们需要考虑开销问题。”
“和平的唯一希望是，我们缴械投降。”准战线长官继续道，“况且，你们有权不参战。再说，这里似乎实行均位制，而非本位制；开销的问题，好像只有你们人类才知道。”
似乎他抢了其他人的台词。
只是，其他人视乎并没有太多话要说。这儿不是国家，是许多组织构成的联盟，组织很松散。况且，均位制下，连财政都是不必要的；更何况赤字了，那都是禁羽社成员几乎没有听说过的，只存在于几百年前的东西。
其实，还有个原因……
这里的资源，有点……过剩；或者说，人并不算太多。
此时，禁羽社第二议事厅内的讨论仍在持续，但话题已经转移到组织间的合作上。一张禁羽正位面的不完整地图，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会场，占据了圆桌的中心区域。
这不是，也不会是，政客们的死板会议——不会，永远不会。
他们不知道的是，不仅是E7，尚在建造中的E41那头的情况也不容乐观。现在那儿还属于E4的管辖范畴，但E7几处小型要塞已经发现了龙帮的动静。另一方面，云枫学院的中立立场正在受到挑战。
禁羽社等待的，只是趋势中的一个征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