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虞延
玛斯科特地区指挥中心会议室，风暴特别行动紧急会议在继续进行。
罗杰斯再次发言：“……另外，史丹利酒吧的客人在闲聊时无意谈到爱德华议员曾在一个月之前的夜里到过那里，并跟一位亚裔男士在一起。我们找到了这位证人，经调查发现，那天晚上在史丹利酒吧跟爱德华议员一起的不是别人，正是新世纪移民公司的老板江汉。巧的是，那一天也是苏光被杀的日子。
事实上，江汉那天并没有如他自己和太太艾玛所证实的那样，从英皇十字街应酬后直接回到家里。那天晚上八点半到十点半之间他到底去了哪里，又干了些什么要等他自己来说。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当天晚上十点半他跟爱德华议员出现在史丹利酒吧。据证人说，江汉当时情绪很不稳定，爱德华议员也显得有些激动。
他们俩为什么会在8月7日那天晚上十点半选在一家不是他们应该出现的偏僻酒吧喝酒，而事后又矢口否认这一切呢？值得注意的是，那里正是通往波特尼湾国家公园的必经之路。通过联邦警察的协助，我们正式拿到了爱德华议员这半年来的手机通话记录。奇怪的是，从2月到7月，江汉一直没有跟爱德华议员联系过。8月5号上午九点，江汉用他的手机给爱德华议员打了这半年来的第一个电话，通话时间为二分三十七秒。
接下来是5号上午十点半，江汉又给爱德华议员打了一个电话，通话时间只有二十四秒。而当天晚上八点，爱德华议员也给江汉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通话时间为十三分四十六秒。8月7号上午九点半，江汉再次给爱德华议员的手机打电话，通话时间五十七秒。当天晚上八点二十分，爱德华议员给江汉的手机打电话，通话时间四十一秒。他们最后一次通话是当晚的十点十八分，江汉打给爱德华议员，那次通话时间是一分三十九秒。
奇怪的是，8月8号下午，那个神秘号码0412—139447就给爱德华议员打了第一个电话，通话时间三分五十秒。而那个号码中午才被江汉买走。从这以后，江汉再也没有用自己的手机跟爱德华议员打过电话，甚至这个神秘号码也没有再出现在议员的通话记录上。直到9月17号，也就是爱德华议员出事那天，爱德华议员上午十一点五十六分主动给江汉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这个神秘号码也两次打给议员。第一次是下午四点，通话的时间只有二分十三秒，第二次是夜里九点四十一分，通话时间三十一秒。下面由莫里斯警探补充说明。”
莫里斯警探站了起来：“我们找到了目前正在江汉家里全职帮他照顾孩子及打理家务的胡太太，据她证明，9月17日那天江汉回到家里已是夜里十一点半。因为她睡下时已经十一点多了，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才听到主人的汽车开进院子，然后是他上楼的声音。第二天一大早，男主人就起来看电视新闻。据胡太太反映，他心情似乎特别不好，连女儿哭了都没过去安慰。另外，据江汉的秘书兼前台小姐反映，9月17日那天晚上江汉并没有事先约定的应酬活动。”
江汉举枪对着苏磊，脸上无限悲哀：“……我只能说人太渺小了，在宇宙中不过一粒尘埃，什么把握命运，什么相信未来全是扯淡。不说天灾人祸地震海啸，就算楼上掉下来一个花盆这种意外，一旦命中注定，谁又能躲得过去？
“那天晚上在波特尼湾国家公园也是一样，前后也就两三秒钟吧，我由一个众人羡慕的成功人士一下子变成了凶手，变成一个杀人犯的同谋。你以为我愿意吗？我并不恨苏光，对他也没有解不开的冤仇，甚至还被大家公认为他的好朋友，可当时就是身不由己。事后我想了很多，我最多不过有一点忌妒，我忌妒他的恣意妄为，羡慕他的生活方式，特别是他跟宋美洁的暧昧关系，更主要的是，他已经大难临头了，却总是有那么好的运气。
“你问我为什么要对苏光下手？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心情很复杂，很慌乱。也许，我更害怕失去现有的一切吧，我苦心经营的事业，我费尽心机获得的这一切。而贿赂政府要员正是我的死穴。恐怕这就是所谓的心理暗示。不管怎么说，当时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我相信，爱德华议员当初也没有预谋杀人，而我最多不过想让他们闹翻，好让苏光那十万块钱落空而已，绝对没想把他打死。当然，现在大错已经铸成，说什么都晚了。
“0K，苏光确实是被我和爱德华议员杀死的，这就是事实真相。现在我已经把我的所作所为包括心理活动全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你。这下你满意了吗？”江汉的痛苦似乎因为心中的隐秘得以宣泄而稍稍减轻。他贪婪地喘了口气，突然又说：“我答应会把真相告诉你就一定告诉你，现在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你还想问什么？”
苏磊百感交集，他心里装了太多的疑问需要解答，只是脑子太乱，一时理不出个头绪。突然，他想到一个怎么也解不开的谜，急忙问：“刚才那些电话和手机短信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打来的？”
江汉第一次面露得色，他用左手从兜里又拿出一个手机说：“看到了吗？其实很简单，两个电话而已。那一个我把铃声设定成振动，再设定快速键，按一个号就能拨打我一直使用着的这个手机。怎么样，够聪明吧？”
在手机尚未普及的那个年代，江汉这一招的确够水准。
“杨成的车祸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你撞的？”苏磊愤怒地问道。
“杨成？”江汉有些诧异，接着忽然明白过来，“哦，就是你那个傻同学吧？不错，是我。”
“他跟你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害他？”苏磊恨得咬牙切齿。
江汉冷笑：“他跟着你起哄，在这件事里上蹿下跳，这还不够吗？另外，我就想杀鸡给猴看，让你悬崖勒马，不要再继续追查下去。”
“可你也不能这么狠心，把他撞成了一个植物人啊。”苏磊愤怒得无以名状。
江汉望着苏磊：“原来他成了植物人，我非常抱歉。”
“菲比呢？你把她又怎么了？”苏磊渐渐冷静下来。
江汉脸上的一丝笑意终于消失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苏磊说：“你放心，我没有杀她。现在她还好好活着。”
“她到底在哪里？”
江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现在告诉你也没关系，她在一个地窖里。不过她喊也没用，那里方圆几百米没有一个人影。”
“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懂，她跟这件事没有关系。”苏磊急得大声嚷嚷。“你为什么要把她也扯进来？”
“谁说她跟这件事没有关系？”江汉突然怒火万丈，“要不是那天晚上她看见我，我会这么做，我犯得着吗？”
苏磊更糊涂了：“你说的是哪天？她在哪里看见你了？”
“哼，还能是哪天？17号那天晚上她在布朗提路上看见我的车了。当时正好有两辆破车把我夹在当中，前后靠得太近没法出去。我在路边犯愁，就听见有车朝我按喇叭。我抬头一看，是菲比开车过来。她问我怎么会在那里，又问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只好解释说来找个朋友。菲比不知好歹，非要下车帮我……”
“菲比看见你又怎么了？那也罪不至死呀。”苏磊心痛如绞。
“要是平时倒真没什么，可那天是爱德华议员蒙难的日子，如果我出现在他竞选办公室附近的街上，又凑巧被人看见，那不就太危险了吗？”
“这么说，爱德华议员也是被你……”
“不错，是我干的。”
“你们不是同谋吗？你为什么要把他也杀死呢？”
江汉反应更加激烈了，他挥舞着手里枪说：“你以为我愿意杀人？我是被逼的，被你、被你们所有人逼得走投无路。苏磊呀苏磊，你为什么非要弄清苏光之死的真相？你倔强固执得叫人讨厌，你活着就是对我的威胁。还有苏光，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复制一盒录音带寄回国去。这太不是他的作为了。如果没有这盒录音带，爱德华不至于死。可是，这盒录音带一旦出现，我就知道它早晚得重现江湖。不是吗？你第一时间就找了付小民。付小民那个庸人为了自己的前途早晚会把这件事捅出去。也可以说爱德华议员是因为你和苏光还有付小民那个蠢货而死。”
苏磊惊愕连连，忍不住又问：“那艾玛呢？难道她不是死于车祸？”
江汉忽然变得异常冷漠，他狠狠地说：“她当然死于车祸，不过，肇事人是我。”
“为什么？她是你太太，是桃丽的母亲啊。”
“这不用你提醒。她是因为察觉了我心中的秘密。当初为了瞒过警察的调查，我告诉艾玛，8月7号那天晚上我跟爱德华议员单独见了面，我们谈了一些合作的事情。但爱德华议员正在竞选的关键时刻，他不愿意警方为这种事上门调查，特别这里又牵扯到一个毒品走私贩。我还特意让艾玛看了我手机上跟爱德华议员的通话显示。艾玛自然相信了。其实，只要我不跟宋美洁见面，只要我去的地方宋美洁不可能出现，她一定会信。我以为那天的事情有老天爷帮忙一定可以很快过去，却没想到自从苏光死了以后，我一直生活在地狱里。我吃不下睡不着，心慌意乱神情恍惚，睡着了就一直说梦话。这些都是艾玛后来告诉我的。我自以为瞒天过海，却没想到艾玛早就怀疑我了。你说我能不害怕吗？我还能安心地生活在一个洞悉自己最大秘密的女人身边吗？她当然要付出代价，她必须死。”
“那刘大江呢？这么说，他的死跟你也有关系了？”
“你说对了。谁要他看见我跟苏光在一起？谁要他不知好歹告诉你他看见了一辆深色宝马车？万一哪天我们不巧碰到了，我岂不危险？我要活着，他只能去死。”
“那封恐吓信也是你寄的吧？”苏磊问完立刻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当然是了，这个问题真多余。私家侦探也是你找的。我只是不明白，那块大石头是怎么从山上掉下来的？当时你是想要我的命吗？”
“你又说对了，那时候我真想要了你的狗命，因为你逼得我走投无路。大石头倒是巧合，我看见你跟着彭妮他们去了棕榈湾，知道你一定还要从这条路回来。车上我早就带了一些工具，你知道我经常锻炼，爬上山去倒也没怎么费劲。正好山上有块合适的大石头，只不过我运用了杠杆借力，四两拨千斤。虽然那条路车少，有可能砸到别的车辆。不过我也顾不得那些了。那次没砸到你算你运气。”
“那只黑蜘蛛是你放在我家信箱里的吧？”
“说得没错。”
“我们家被盗也是你干的吧？我到的那天，你把我家弄得像抄家一样，是为了迷惑警察还是想找录音带？”
江汉叹了口气：“两样都有吧。那天晚上我回家以后，泡在浴缸里两个多钟头都没有察觉。幸亏艾玛已经睡了。那一天真像噩梦一样啊。我想了又想，直到那一刻我才突然发觉生命是那么的可贵。可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弄清这一点后脑子反倒清醒了。我又到楼下喝了一杯威士忌，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再想了一遍。我知道，要让自己活下去就必须把危险降到最低限度，把所有的漏洞都补起来。
“第二天国航飞机要十点半才到悉尼，苏光已经死了，你不可能这么快到家。所以，那天上午我九点半才赶到所罗门公寓。那时候楼里该上班的上班，已经没人了。我手里有苏光的钥匙，顺顺当当进了门。我的目的一是迷惑警察，二是寻找爱德华所担心的录音带的副本。你不是发现你们家没有一盒录音带了吗？没法子，当时心慌，也没工夫听，只好全部抱走。另外，我个白他把这些事写在什么地方，就连同他两个日记本和一些信件也都拿走了。苏光对你还真是兄弟情深呢，可惜你没有看到那些日记。真对不住你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苏磊心里怒不可遏，真想冲过去问他讨还这些日记。可他知道自己今天凶多吉少，江汉既然说出了真相，就不可能再让自己生还。霎时间，一股强烈的求生欲从心中升起。
东海岸地区指挥中心会议室的会议仍在进行。
费尔顿警长正在总结：“……根据调查结果判断，现住兰寇伍乔伍街5号的江汉极有可能就是近一个月来连环杀人案的神秘凶手。”
有人从外面进来交给指挥官一份文件，并对指挥官耳语，指挥官立刻朝费尔顿警长点点头，像是告诉他什么。费尔顿警长立刻变得精神抖擞，他大声宣布：“法院已经正式批准拘捕江汉。现在开始行动。”
警探们匆匆离开会议室。
罗杰斯走到外面，急忙掏出手机。
皇家国家公园的小型露天停车场并排停了两辆车，其中一辆是江汉的深海蓝宝马，另一辆就是刚才在路上超车的白色荷顿。
与此同时，梁警探正在灌木丛里摸黑行走。她睁大眼睛，既要尽量不发出声音，又要努力分辨黑暗中的路径，走得相当艰难。忽然，她口袋里发出振动，她赶紧摸出手机，用手捂住嘴，小声回答。玛吉一边前进一边汇报自己的位置，她拨开小径上的枝杈，一路跌跌撞撞，终于走出了漫长的灌木丛。
月光下是波光粼粼的大海。
为了不被他人发现，玛吉迅速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蹲了下来，并将四周打量一遍。
周围静十肖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有声音从右前方的高坡后面传来，正是玛吉熟悉的中国话。她立刻朝着高坡快步奔去。
玛柔布拉指挥中心的院子里，众警探纷纷上车，准备出发。就在这时，罗杰斯关上手机从旁边赶来，叫住了正要上车的费尔顿警长说：“鲍勃，等等，现在不要去他家了。江汉已经绑架了苏磊，他们正在邦第那东部的海边。”
费尔顿警长一愣，站住问：“你怎么知道的？”接着他立刻明白了，摇着头说：“好哇，你又擅自行动，净给我找麻烦。”
罗杰斯着急地说：“现在不是追究我的时候，赶紧去邦第那吧，江汉手里有枪。”
费尔顿警长立刻对所有的警车与警探发出命令：“立刻改道去邦第那。”随即走到罗杰斯身边说：“马上跟总部联络，要求直升机支援。”
玛吉右手握枪，趴在一块岩石后远远注视着江汉。
苏磊依然站在悬崖上，一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他突然说：“你看，那边好像有人。”
江汉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对准了刚要迈步的苏磊，把保险打开说：“你不要跟我来这一套。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已经走到这一步，我绝不会再让你活下去。不过，我对你够仁义，连你的后事都提前替你安排了。你应该感谢我。本来嘛，我是想让你多活几天，甚至还想让你跟菲比见个面。可我突然改主意了。知道为什么吗……”
江汉的话还没有说完，苏磊突然朝他扑来，同时大声叫嚷道：“你到底把菲比弄到哪里去了？”
就在苏磊迈步跨过岩石的那一瞬间，江汉扣动了扳机。只听砰砰两声枪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