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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悄破牢门反成困 智脱危境又临艰3

仲云初时与谭来圈子甚大,后来被越逼越小,渐被逼至红韵楼一角。又风驰电掣般拆了几招,仲云思忖道:“是了,行藏剑的精义在于进退自如,完全顺乎自然,一意孤行,强制运剑,自当必败无疑,现处于下风,必不可想法回攻,当应让出一步,检出对方破绽,再伺机而动。”

想至此处,仲云剑招一慢,逐步回收。谭来见仲云剑招慢下来,不由欣喜道:“此人终究是撑不住了。”一招隔岸观火,连消带打逼近仲云。无奈仲云剑势紧收,死守门户,行藏剑其实是后发制人的绝妙剑法,仲云这一守,恰恰体现行藏剑的精髓,是以谭来虽武功高强,但用力过急,加之仲云守得密不透风,谭来倒也无计可施,只得在仲云身旁绕着圈子,而始终无法攻入。

谭来又斗几招,心下发急起来:“倘若连此人都无法拿下,传到江湖上,岂不成了众人的笑柄?”长啸一声,剑法大开大合,劈斜横扫,仲云一时招架不住,暗道:“此人到不愧为雨剑,如此刚烈剑法,倒是第一次见。”当下抖擞精神,全力迎敌,只是对手剑法过于猛烈,仲云不敢正面对攻,便四处游走,他此间领悟到行藏剑精义,一招一式间举重若轻,隐隐化去生涩之形,变得沉稳起来。

数十招过后,仲云渐渐摸出些道理,他游斗之间见谭来虽然剑势凌厉,但下盘却有错乱,倘若坚守,不过几招谭来就会露出破绽。仲云心中一喜,瞬间刺出一剑,砍向谭来小臂。谭来吃了一惊,方才一直全力进攻,仲云只做防守,哪料仲云会突然反攻一招。谭来变招奇速,手臂一回收,长剑格向仲云剑锋。仲云早料这一招,倏然内力一带,格住谭来剑向外扯出一步,手腕抖动,横削谭来下盘。

鱼缘剑何等锋利,寒光一闪,谭来膝部已被拉出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谭来疼痛难忍,一跤跌坐在地。仲云一剑刺至,眼见便要结果谭来性命,却心中不忍,收回长剑,道:“得罪了。”

话音方毕,程云一跃而上,剑尖一低,横扫仲云,仲云微微怔住,鱼缘剑一挡,双方各退一步。仲云手握鱼缘剑已是微微发颤,仲云不由赞了声:“好强的膂力。”程云剑眉一挑,道:“你伤我兄弟,今日无论如何也别想离开,否则我们三剑脸面何存。”

仲云听了暗暗发笑:“此人倒是只注重名声,最后那一句才是真话。”当即道:“那我便认输好了,适才谭来那一剑是他不小心罢了。”程云听了喜道:“这话倒是中听。”仲云笑道:“那我就可以走了吧。”程云眉头一皱道:“不行,你还没和我打过,怎么能走。”

仲云大为丧气,眼珠一转道:“不如这样,我先进去办事,出来再寻你打过,怎么样?”程云思忖一番,谭来怒道:“你还想什么,师父的话你忘了么,不让任何人进去。”程云恍然惊醒,道:“不成不成,除非你打过我才可。”

仲云叹了声,道:“好吧,既然这样……你就来追我吧。”说罢,脚步一动,便如泥鳅一般。钻入红韵楼中,程云叫了声,正要追入,谭来拉住道:“罢了,红韵楼没师父命令,不让任何人随便入内,况且师父在里面,此人是逃不了的。”

仲云进入红韵楼,便左拐右拐,见后面没人追上,方才大感庆幸。红韵楼里每隔几丈亮着一根火把,闪着淡淡的光,照得不甚清晰,一阵阴冷气息徐徐袭来,仲云猛觉脊背嗖嗖凉意,不由不寒而栗。仲云在走道内缓缓踱步着,静的只能听到脚步声。周边门死死掩着,仲云万没料到红韵楼内部竟如此复杂,且面积极大,几乎看不到走道尽头。仲云倒吸一口冷气,思忖道:“不知依儿被关在哪里?想那楚朝雨倘知道我闯入此地,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想着走着,不知不觉便到了一拐道口,仲云抬眼看去,只见那里接着一条楼梯,楼梯上面泛着微微的光,洒在一片地上,倒比此间火把照得清晰的多。

沉吟半晌,当下拿定计议,扶着楼梯向上走去。他素来谨慎,手里握着鱼缘剑,已出了汗水,没走几步便要回头一望,生怕有人后面偷袭。不至片刻,仲云走到楼上,仍是一般场景,只是不远处,一门虚掩着,里面烛火微微透着光,颇为瘮人。

“依儿会在里面么?”兀自想着,脚下不停,走到那门前,探着头朝里面细觑。只见房间空空如也,再向旁边角落看去,仲云吃了惊,只见一个人被绑在一块巨石上,已是昏昏欲睡,仲云凝神细看,那人不是韩雪依是谁?仲云心头大喜,吸了口气,左掌圈出,砰的一声将那门击开,几步之内已到那巨石旁边。只见韩雪依满脸憔悴,云鬟紊乱,雪腮微红,却愈发楚楚动人。当即唤了几声,韩雪依方才昏沉沉的睁开双眼,轻轻喘了几口气,待得看到仲云,先是一怔,激动地便要哭出声来,颤声道:“是你?你怎么会来?”

仲云见她醒了,心里不由一松,当下道:“此事一言难尽,我先帮你解开。”正说着,便要动手时,只听呼呼两声破空之音,携着一股绝强内劲喷涌而至。仲云一愣,暗叫不好,此时已无法反应,下意识一挡,嗡的一声,鱼缘剑震脱手,远远飞出。仲云到退两步,向旁边看去,只见一人坐在石凳上,正若无其事摆弄着棋。仲云思道:“糟糕,当时救人心切,倒没注意到还有一人。”

韩雪依轻叫一声,道:“你没事吧?”满脸关切之意。仲云心下一暖,摆摆手道:“不碍事。”

那人又落了几子,笑道:“这般救人未免操之过急了罢。”韩雪依贴着仲云耳朵道:“小心,他就是楚盟主,很厉害的……”仲云第一次如此贴近一个女子,不由耳根发红,但听得是楚朝雨,心头一紧,想道:“此人武功高强,只怕不在师父之下,如今身旁没有他人,若要救人就难得紧了。”

仲云笑了笑,抱拳道:“原来是楚盟主,晚辈久闻大名,今日幸得相见。”楚朝雨敲着棋子斜看仲云道:“就你一人么,韩询没有来?”仲云摇了摇头。楚朝雨站起身,道:“我晓得你们要来此救人,所以守在这里,却不想就仅你一人来此,若真是你一人能闯过我那两个笨拙弟子把守,倒也是不易了。”说罢拊掌一笑道:“来来,且坐。”

仲云见楚朝雨态度如此随和,倒是出乎意料,他怕楚朝雨会突然发难,不敢就坐,当下道:“晚辈只是侥幸赢了前辈两位高徒,不敢相对而坐。”楚朝雨捋了捋长须道:“什么前辈,你就叫我先生好了,呵呵。我又不会加害于你,你倘若不坐,便是拂了我面子。”

仲云听得一愣,不好拒绝,对面坐了,方才瞧见楚朝雨面容。楚朝雨身形瘦削,一双眸子却亮的出奇,看似约三四十岁,鼻梁高挺,嘴巴微小,倒像是女子,格外俊美。他穿着单薄,能隐约看见他露在外面皮肤洁净如玉,竟没有丝毫瑕疵。

楚朝雨轻抚棋子,拈起一颗,道:“韩询那厮伤了我武林派弟子,若不来向我赔礼道歉,今后还教我武林派怎么有脸面在江湖中行走?”仲云微微一笑道:“楚盟主有所不知,此事另有隐情,韩叔叔动手也是迫不得已,并非有意打伤武林派各位前辈……”当下便将韩询如何在赌坊遇到武林派弟子,又如何动起手之事一一道来。楚朝雨哦了一声,道:“如若真是这样,倒是我武林派理亏了?”

仲云正要回话,楚朝雨一笑,从身后摸出一壶酒来,道:“小友,你能喝酒么?”仲云自知此地危险,身前坐着乃是绝顶高手,万不可行险,当下一笑道:“在下不会喝酒,一喝便倒。”楚朝雨拊掌道:“好一个一喝便倒,那权且作罢。你能击败我两个弟子,必有过人之处,我想见识下你的剑术,不知如何?”仲云心头一凛,不知道楚朝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方要拒绝,忽见寒光一闪,楚朝雨从腰间掣出一支笔,当胸点到。

仲云急忙着地一滚,退后几丈,顺势捡起鱼缘剑,护住门户。楚朝雨点点头道:“我平生最恨恃强凌弱,今日你先与我徒弟鏖战,损耗定然极大,我若是用两手,便不公平,徒惹天下英雄耻笑。我就用一手与你拆招,倘若你五招之内能不被我击倒,我自会放了这个女子,意下如何?”仲云一听,暗暗赞叹:“此人不占便宜,倒是令人佩服,不愧为武林派盟主。只是单手与我拆招,笃定能五招之内击败我?此举怕是有些托大。管他如何,今日先救了依儿再说。”

想到此处,沉了口气,剑向胸前一横,做了个礼让动作,道:“请先生赐招。”韩雪依亦知此举不但关乎仲云性命,亦关乎自己命运,忍不住道:“你小心,不要为了我……伤了自己。”楚朝雨听得仔细,笑道:“你们倒有些意思,不知这女子是你什么人?看来我下手须轻一些,伤了你们这对痴情怨侣倒是我的不对了,哈哈。”

仲云心头一跳,脸一热道:“她是我好朋友,什么痴情怨侣,前辈多虑了,只管下手吧。”楚朝雨点点头,道:“好好,那我就出招了,看好了,第一招。”话音刚落,但见白衣一闪,楚朝雨身子一纵,轻飘飘的如云一般飞落过来。

仲云暗惊,心道:“难道武林派以轻功见长,这些人轻功都如此之好,胜自己更是十倍不止。”仲云来不及细想,听得“嗖”的一声,双抟笔已奔面而至。仲云反应奇速,脚步一撤,鱼缘剑破空而出,去挑那双抟笔,哪料那笔被剑尖一带,忽的又长出一截,点向仲云眉心。仲云心中大恐,顾不得狼狈,回身闪躲,那双抟笔哧溜溜一转,又回到楚朝雨手中。楚朝雨一把抓住,脚尖一点,倏的飘至,大袖一摆,压到仲云鱼缘剑上。

仲云只感一股绵柔之力顺着鱼缘剑传来,初时方能运力相抗,后来力道大的无法想象,鱼缘剑似是经受不起,发出叮叮声响。仲云弃了剑,运掌如风,拍向楚朝雨胸口,楚朝雨微微一笑,并不抵挡,身形一虚,向后退却数尺。仲云一招不中,脚步一换,使一招云长回马,飞起一拳砸向楚朝雨小臂。这招云长回马乃是他自小和苏忘机学的错影十二拳,今日运用出来,竟没有任何生涩之感,仲云也是颇为惊讶。

楚朝雨咦了声,道:“紫芸庄武功?”仲云不想竟被楚朝雨叫破武功,微觉尴尬,当即又是一招“东临观海”,楚朝雨依旧飘然退去,并不还手,仲云叫道:“第四招。”忽然脚步一跌,眼见便要栽倒,又瞬时直起身,双掌一分,击向楚朝雨肩部。

楚朝雨呵呵笑道:“有意思。”正说着,单掌缓缓推出,仲云双掌未到,忽觉有股吸力将两掌拉于一处,暗叫不好,听得砰的一声,三掌相交,楚朝雨向后退了步,衣袍涨起,陡然间,楚朝雨喝了声:“去罢。”仲云胸部一闷,身不由己,倒飞出去。“云,你没事吧?”她只道仲云为救她受伤,心中感动,急切叫道。

“没事……”仲云勉强道,此时他已是强弩之末,内力早已呈衰竭之相,不由百念俱灰。楚朝雨大袖一拂,道:“弥离玄功?你是苏忘机什么人?”原来适才仲云危机时刻,不自觉使出弥离玄功,竟化去楚朝雨些许劲力。楚朝雨与苏忘机交手数次,兼之他乃旷世之才,通晓各门武功,所以才可融百家之长,自成一派,终成武学大家。此间仲云使出,他一眼便瞧出来。

仲云捂着胸口,摇晃站起,喘了口气道:“在下仲云,苏忘机是我师父。”话到嘴边,立时就心生悔意:“我怎么能将自己名字告诉他,这楚朝雨一心想夺取纵物门秘密,若知道仲平是我父亲,只怕今日就再也别想出去了。”楚朝雨眉头一皱,站起道:“你叫仲云,是仲平的孩子,对不对?”仲云深知隐瞒不过,道:“不错。”

楚朝雨叹了声,道:“既然你是仲平之子,又与这两大秘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对不住了,不能放你出去。倘使真的放了你,你若是被歹人抓住,岂不泄露了这两大秘密所在?”仲云心中暗骂:“明明是自己想得到那纵物门的秘密,却编个这般堂而皇之的理由。”又听楚朝雨道:“你身为苏忘机弟子,又是仲平独子,定晓得那纵物门秘密在哪里罢?你要是说出来,我拿到那秘密,自当还给纵物门,之后再放了你,如何?”仲云啐了口道:“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向他人说。”楚朝雨笑道:“无妨无妨,那你便在此地多呆上几日,等到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托看守来寻我。”

说罢,转身就走,仲云忙道:“慢!”楚朝雨扭头道:“怎么?你想说了?”仲云道:“非也非也,我心下有一事不明,向楚盟主请教。”楚朝雨道:“你说罢。”仲云道:“我在这世上也有二十余年,却不晓得自己生父生母之事,去问别人,他们也不肯说,不知这是为何?”楚朝雨幽幽道:“你去问苏忘机,他也不肯告诉你么?”仲云道:“不错。我自小就没见过父母,倘若至死都不晓得父母任何事情,岂不是天大的不孝?百年之后,黄泉下又怎敢面对二老?”

楚朝雨道:“好小子,孝心可嘉,也罢,我告诉你也不打紧。”仲云微微一笑,一想到立时就能知道自己身世,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当下仔细聆听。楚朝雨踱了几步,道:“你父亲功过难说的很,他率众降服剑魔,还武林一个太平,本来是件极大的好事。但自他当上武林派盟主之后,整日精研纵物门秘密,纵物门几次上门来讨,都被他断然拒绝,致使武林派与纵物门交恶,几年不相往来。”

又道:“后来仲平陷入魔障之中,逼着悟远禅师交出武林派秘密,悟远禅师不答应,反而命少林寺退出武林派,使武林派影响力大大削减。仲平一气之下,竟亲自去少林寺讨要秘密,重创悟远禅师,悟远禅师也在一日之间失去下落,从此武林派秘密也不知所踪。直至最后,你父亲心性大变,在练功房中暴毙而亡,那本纵物门秘密也不知去了哪里。”叹道:“是以如今只有你师父知道纵物门秘密在何处,兴许你也知道,只是不说罢了。”

仲云冷哼了声道:“你别想从我口中套出甚么,那两大秘密我一概不知。”心下去回想着楚朝雨方才说的那一番话,只觉又是凄凉,又是伤心,暗道:“那两大秘密究竟有多大魅力?竟让爹爹痴迷于此,最后暴毙身亡,这世上我唯一能见到的亲人兴许只有妈妈了。”想了一想,又问道:“那我母亲如何?”楚朝雨冷笑道:“至于你母亲之事,楚某皆尽不知,不必再问了。”

蓦然手掌倏出,一把抓住仲云道:“随我走罢。”仲云吃了一惊道:“去哪里?”楚朝雨道:“带你去其他地方,免得你和这小妞串通一气。”不待仲云回话,身形一晃,拉着他消失在黑暗之中,韩雪依内心一紧,唤了几声,过了半晌亦无人回应。

楚朝雨纵起轻功,奔向楼下,将仲云带入一房屋之中,两三下将仲云绑了,掼在地上。仲云口中骂道:“老贼,有你这般待客之道么?”楚朝雨哈哈笑道:“你若是听话,我早就放了你了,何苦受如此委屈?”仲云呸了声道:“听你奶奶的乱放屁,好臭好臭。”楚朝雨毫不在意道:“你甚么时候想明白了便说一声,留你在此,楚某也是好生过意不去。”说罢,转身飘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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