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建国二百多年以来的第一位皇贵妃。
圣旨下来之前,没有一个人能想到。就连木盏盏,也只有三分把握。
大夏建国之初,也不过是场规模一般的农民起义。自平城揭竿而起,占地为王,立国定都。乱世之中,这样的政权,多如蝼蚁。
直至皇位传到第二任帝王白苍手中之时,整个国家已经是危在旦夕了。
这个世上,有人天赋异禀,也有人生而知之。
弱冠之年的君王,穷其一生之力,打下了大夏如今的疆土,开创了真正的帝国。在那样的世道,很多时候,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少。
半路出道的皇帝,还不懂所谓的无情最是帝王家。
在将婚姻作为政治筹码,立了世家贵族的女子为后的某一年,已近而立之年的帝王,遇上了人生之中的真爱。
也许是有些人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那样一个普通的女子,最终入了帝王的眼。
人总是这样,对于心爱的人,总想给她最好的,白苍亦是如此。然而后位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且群臣也不会同意。
大夏沿袭前朝后宫品级制度,皇后之下,最高贵的便是四妃了,然而其中首位的惠妃,却同样有了人。帝王苦思良久,最终决定更改后宫品级制度,加上了一个皇贵妃。这个位置,自然是为心爱的女子设立的。
这样明显的爱意,感动了少数人,却惹怒了多数人。
世家贵族的颜面利益,不容许人轻易践踏。
在册封礼还没来得及举行的时候,帝王心爱的女子,却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后宫之中。
后来……
那个位置代表的,是帝王的真爱,在后来的两百多年里,也不曾有一个人坐上那个位置。
可是,在两百多年后的今天,终于有人坐上了这个位置,尽管之前付出了无数惨痛的代价。
昭华殿中,气氛有些怪异。
大夏有史以来的第一位皇贵妃出现在了这里,殿中一应伺候的人,高兴得太过了,到最后只剩下了沉默。
“娘娘!”红玉看着趴在软榻上,半眯着眼的木盏盏,高兴得落下泪来。
最初听闻木盏盏受伤,生命一度垂危之时,红玉当时差点儿就晕了过去,后来,便是天天对老天祈祷,一定要保佑她家娘娘。木盏盏安全回到帝都,她便已经是对上天感激不尽了。册封的圣旨下来,她几乎都不敢相信。
苦尽甘来。
这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形容词了。
相比别人眼中的盛世荣宠,红玉的想法,明显更真心。
册封的圣旨就放在枕侧,木盏盏时不时的伸手去点一下,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本宫很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好过。”木盏盏道。
不过三分的把握,还真让她给碰上了。隔了两百多年,白家再次出了这么一个情种。但是,区别在于,白景玄不是白苍,空有治国之才,却不了解后宫女人的狠毒。而她,就更不是那个女人了,荣华富贵还未得到,就先为此送了命。
她木盏盏不想死的时候,谁也奈何不得,就算不幸玩完了,也绝对要上一群人陪葬。若是不想活了,呵呵……
鸾凤宫。
得知皇帝颁下了这样一道圣旨之后,皇后气极,再顾不得什么,当着一众伺候的侍女的面,便摔了手中的茶盏。
“贱人!”
原以为不过是四妃之一,哪知竟是那个两百多年几乎被当做摆设的位置——皇贵妃!
“还不都滚下去!”嬷嬷反应过来之后,便立即斥退了殿中伺候的所有人。
“嬷嬷,白景玄他欺人太甚!”皇后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呵呵,皇贵妃……用普通官宦人家的标准来衡量,便可以称之为平妻了!
在十几年前的那一场叛乱之中,她王家果断的站到白景玄身后,几乎倾尽举族之力,替他压下了多少反对之声。十几年夫妻,她替他掌管后宫,生下了一双儿女,且奕儿又这么聪明……
如今,为了一个要才无才要貌无貌,就连身世背景也一般的傻女人,所谓的救命之恩,便这般赤裸裸地打她的脸!
什么见鬼的真爱,本宫倒要看看你能护得她几时!
“娘娘,息怒啊!”嬷嬷轻轻拍着皇后的背。
这次,是陛下做得太过了些,可是,那也不是她一个嬷嬷能说的。
“息怒?你要本宫怎么息怒!怕是自此以后,本宫见着那个小贱人,都得让她三分了!”指甲掐破了掌心柔嫩的肌肤,手背上青筋冒出。
凤目望向昭华殿,眸中满是恨意。
长丽宫。
得了册封的消息,惠妃眯了眯眼,侧躺在铺就了华丽皮毛的软榻之上。
“都下去。”轻轻淡淡的声音,纤细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抚摸着身下的光滑的皮毛。
“是。”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抬起眼,视线似乎穿过了殿堂楼阁,望到了昭华殿中的情景。那个有着精致容貌的蠢女人,眼中满是惊喜的模样……
“有失,必有得啊……”意味不明的感叹。
顿了一下,接着道:“这样的荣宠,惹得本宫都有些心动了呢……但愿,你比从前那个女人,活得更久一些。毕竟,这是打了王佩瑜的脸,打了,王氏一族的脸。”
“呵呵……好戏,就要上演了呢。”
帝都永邺。
王氏大宅。
“父亲,此事,您怎么看?”
每个家族,总有那么一两个智囊。王知秋虽然贵为太师,却依旧对自己父亲,打心底里敬重。
不过是救驾之宫而已,封个四妃之一,便已经顶天了。哪知,皇帝竟然搬出了百年不曾用过的那个封号。
皇贵妃。赐号瑞锦。
若是真的宠爱,又怎舍得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若是不爱,又怎会启用那个封号?
被问的老人,须发皆白,那一双眼中,却满是让人心惊的睿智。
“百年之后,白家,又出了一个情种。”老人缓缓道:“他大约是以为,他能护住她吧。对帝王家而言,坐上皇贵妃这个位置的女人,便是他们的真爱。所以,才百年以来,不见一人。”
“瑜丫头大约是心中有怨了,派个人去通知她,别轻举妄动。白景玄,可不是白苍,能轻易被世家制住了手脚。不过是一个积了几辈子福气的蠢丫头罢了,又翻不起什么风浪。奕儿的地位稳固得很,有我王家一天,就谁也别想打那个主意!”
“儿子知道怎么做了。”
王知秋看见自家父亲这样风轻云淡的表情,心里便有了底。
帝都永邺。
木府。
苏氏气得砸光了房中所有能砸的东西。
“夏宜安,你这个贱人!你女儿也贱人!你们全都是贱人!”
原本娴熟静雅的女子,如今满眼疯狂的恨意,哪里还有平时的半点气质。
“凭什么?当年抢了老爷,抢了我的正妻之位,如今,我的女儿在国公府受尽了冷落,而你生下的贱种,却能一路荣华?凭什么?!”
渐渐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只恨,当初手软了,没有弄死她!”
屋外,一干丫鬟,吓得低垂着头,恨不得离得越越好,却终是不敢挪动一步。
……
另一边。
木府的老太爷,眼中却全是狂喜。
“真是上天保佑我木家,这一次,定能跻身京中,兴旺木氏一族!”
话到此处,却是顿了一下,脸上浮现憎恨的表情。
“如若,三年前,苏氏生的废物,能聪明那么一点的话,也许,木家还会有更大的机遇……”
皇城长安。
御书房。
下了朝以后,韩叙随着白景玄一道离开。
斥退了所有伺候的人,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韩叙屈膝,跪在了白景玄面前。
“陛下,为何?”明显质问的语气。
白景玄一时有些恍惚。他与韩叙相识十几年了,他一直恪守君臣之礼,这是第一次,他这般逾矩地质问他。
“子轩……”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儿女情长之后,陛下,您的雄心壮志,该如何摆放?”
自少时相识,他便于陛下志同道合,他潜藏的雄心,一直是他在战场之上的信念,多少次生命垂危之时,都靠着这份信念,熬了过来。
可是,如今……
白景玄弯下腰,与韩叙对视。
“子轩,朕的信念,一直不曾遗忘。此事,与盏盏无关,她,永远都不会与此冲突!”
那样笃定的语气,那样执着的眼神,韩叙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指着大陆地图,与他说,总有一天,他会将这整片大地,都纳入大夏的版图!
只是,这一次,对象换了而已。
那个女子,真的不会有影响吗?
他心底却是有些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