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生平一次屁股落在地上,却没任何疼痛的感觉,反而觉得软软的,犹如坐在大姐那头火麒麟的背上那般舒服。
当我神色慌张地看向这头甚好看的大头羊之时,它开始不断地嘶吼,头也不停挣扎着,金色的光芒在它四周弥漫开来,它仿佛被什么拴住了般,不能前进半步,眼里充满了痛苦。
渐渐地,它不再继续挣扎,血红色泛着光芒的大眸也渐渐黯淡下来,仿佛被什么掐住了般,痛苦无比地闭上了血红大眼。
我之前砰砰直跳的心,也稍微平复了下来。
须臾,它又瞬间睁开了血红色大眼,奋力挑起!
那是我生平第一见,遇上这般吓人的场面。
那大头羊向着空中奋力跃起,一只周身燃烧着红色火焰的九翎凤凰正咬住它一只巨大的后腿,紫色的鲜血四处飞溅着,刺鼻的血腥味吓得我刹那便晕倒过去。
当我醒来时,已睡在自己的房内,婉华姐姐靠在我床沿,一如既往地哭泣着。见我醒了,婉华姐姐便一如既往地婆婆妈妈起来。
听了婉华姐姐婆婆妈妈的叙述,我终于明白,那日,那只血红色的火凤凰,正是从小因材施,只肯教我些皮毛术法的火凤师父。
也明白,那日,我那一屁股,诚然不是坐到了地上。
不过在此之前,我觉得自己甚是头发长,见识少!
居然连传说中凶猛的饕鬄都不认识,还将它误认为是一只长相好看的大头羊。
据说,火凤哥哥是在我跳进梵音谷后才赶到梵净山的,彼时他是我师父,自然晓得以我的习性,定会不怕死地闯进梵音谷,便也飘进了瘴气弥漫的梵音谷。
之后的事情,就一如我记忆里的那般,充满了血腥和恐惧,却又比我记忆中那般,要惊险得多。
火凤哥哥将那头饕鬄咬死之后,已经是精疲力尽,加之梵音谷瘴气弥漫,消耗甚多,法力已和普通修为的散神不分伯仲。
不过,要将我带出这梵音谷,却也不是太大的困难。
然那日我被惊吓之后,一屁股坐到地上,竟然坐醒了另一种,人界传说中凶恶无比的猛兽。
火凤师父将将想要将我带走,便听见巨大的喷嚏声自那株曼珠沙华边响起。火凤师父见多识广,自然一眼便认出喷嚏声的主人,便是传说中无比凶猛的梼杌。
而彼时已晕倒的我,诚然昏在了那太古凶兽梼杌柔软的眼皮上。梼杌醒来之前,都会如牦牛发火般打喷嚏。
想要在那头快要醒来的梼杌眼皮上将我带走,即便是火风师父未受伤,也没十足的把握。
是以火风师父为了救我,竟活生生被梼杌咬得遍体鳞伤。
得知火风哥哥为了救我险些被梼杌损了神体后,我不顾三姐和将将前来看我的诸位姐姐们极力反对,匆匆闯进了父帝的神农宫。
彼时火风师父神体受损严重,父帝虽贵为神农,要治好他,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
看着遍体鳞伤睡在床榻上的火风师父,我十分难过,想着若不是自己调皮,火风师父便不会受伤,十分自责的我顿时泪眼汪汪起来。
火凤师父生怕父帝责罚我,未将受伤实情禀报,我却生怕父帝不晓得似得,一个劲地哭。
从我那番哭泣中,父帝自然明白火凤师父欺君了,大为震怒,将重伤中的火凤师父关了起来。
我也自食其果地被罚面壁三年。我这段心伤小插曲,虽不及大姐与白民那段心伤啼血的往事令我心痛,彼时却也让我常常哭得泪流满面。
话休饶舌,继续大姐与那贱人白民那段心伤啼血的往事。
大姐说我欢喜火凤师父的第二日,天还未明,七姐便再次偷鸡摸狗般进了大姐的屋内。这次她显然不想让大姐知道。
我将将起夜回来不久还未睡着,听得门外有些动静,自是朝门边看了看,七姐轻轻挪开房门,小心翼翼地半步半步行入房内,我见是她便假装入睡。
我不仅假装睡着,还想大叫一声,佯装被她吓一跳,却被她不知何时伸来的大手捂住了嘴。
七姐朝我挤眉弄眼,不时看看熟睡中的大姐,示意我莫将大姐吵醒了。
我点头表示明白她的意思,她不放心一般,又看了眼大姐,再次暗示我莫要出声,才将那只大手轻轻挪开。
我将双手缓缓移到被褥的右角,轻掀半边被子,如蜗牛慢爬般下了榻。
七姐见我起来,便示意出去。临走前我看了看熟睡中的大姐,将被褥拉与她盖好,才跟着七姐缓缓的步子,悄悄出了大姐的屋子。
天还未破晓,大姐闺屋外窗边那棵巨大的玉槐树,却已清晰可见。
“七姐,究竟生了何事,竟让你天还未明,便这般……这般匆忙赶来将我叫醒?”我们偷偷摸摸一起行至朝云宫一角后,我焦急地问。
七姐甚小心地朝大姐屋子那边看了看,我也跟着看了看。彼时天还未见明朗,大姐闺房的前院里,除了那几株从昆仑虚挖来的沉香正沐浴朝露外,见不着半点动静,七姐这才回头看我。
她神色抑郁:“九妹,大姐此次,恐难逃情愫!”
“难逃情愫?”我甚不解,挑眉竖眼瞪着七姐。
七姐解释道:“九妹,昨日我提起的那会说人话的火鸡,你可知是什么?”
“是什么?”七姐那般反问,和我之前对那火鸡无论如何也跳不上九重天的猜测,虽说是牛头对在马嘴上,一概而论却都算是说明那火鸡肯定有问题,我便十分迫切知道那火鸡有什么问题。
七姐说话素来婉约,这次却没卖关子,淡淡道:“那火鸡,便是四海八荒最清高神鸟重明。”
“啥?!”我难以置信地望着七姐,结结巴巴道:“七……七姐,那火鸡,真是父帝一直想驯服,收为坐骑的蓬莱神鸟重明?”
重明鸟族是开天辟地以来,四海八荒中品行最高尚习性最高傲的一族。不仅长着四颗星星般闪耀的大眸,羽毛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大红大紫。
至于御风飞行速度和防卫力,更堪六界万鸟之王。是以父帝几千年来,凡是得了空闲,便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驯服重明鸟。
“是的,昨日前来那会说话的大火鸟,确确是那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重明鸟!”
重明鸟一族素来自恃清高,只在蓬莱仙岛的崇明山里修行,是以即便修成仙人的重明鸟,大多未离开过崇明山,更被说蓬莱仙岛了。
这是六界皆知的憾事,也是父帝一直未驯服一只重明鸟的原因之一。至于另一个原因,便是父帝不知为何,从不踏入蓬莱仙岛半步。
这重明鸟一连来了九重天两日,“这重明鸟莫不是倾慕大姐,才从崇明山远道而来的?”
七姐瞠目结舌,尔后笑了起来,表情上写着“强颜欢笑”四大字。
我也觉得自己那般话甚傻气,差点笑出声来。可这重明鸟,若不是倾慕大姐大,又为何不远万里,从崇明山来这冷秋秋的九重天?
彼时我委实忘了,头一天七姐与我说,这火鸡是从东荒白民之国来的。
“七姐,这重明鸟不远万里前来九重天,若不是为了大姐,大姐又怎会难逃秦素?”我瞪起大眸,不解地看着七姐。
我这般反问,让笑意早褪去的七姐顷刻小心起来,她又一次仔细查看周遭后,才慌慌张张地从衣袖里掏出条染血丝巾,递与我。神情抑郁地道:“九妹,多说无益,你自己看吧!”
我接过丝巾,甚质疑地看了看七姐,她继续点头,表示我想要的东西,就在那上面。
我看着那条鲜血淋漓的绢帛,心里顿然生出丝恐惧。这丝恐惧并不是因我从小体弱多病生了晕血的癖好,而是因丝巾上飘散出来的味道——浓浓的血腥味。
我将那血色绢帛轻轻打开,只见上面满是鲜血书写的小篆,心里顿生出一股莫名的悲凉。
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些小篆:“自那日与睿辛公子相见恨晚,把酒言欢,对歌载舞后,我便对公子产生了很深的念想。彼时我这厢身负重任不能坦诚相待,便碍于公子与我都是男儿之身未敢明言此般情愫,本也想着,若是无缘,便随它而去。可公子离开这几日,我竟……我竟时时刻刻念想公子,因家父管教太严,未曾敢前往九重天探望公子,只能命画师凭着记忆为公子画了幅肖像,挂在床头日日观摩以解相思之苦。然画像终究不是公子本人,不但从中看不出公子近况如何?是否安好?反而令我这厢越看越茶饭不思泪湿青衫,故让重明鸟代我前来九重天探望公子……”
这……这太……虽未看完那份血书,却已惊讶无比。
“重明鸟素来自恃清高,竟也会被……”我在心里暗暗惊叹,抬起头看向七姐,她已泪湿青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