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的夜,继续朦胧的月色,乌云遮挡住人间唯一的皎洁,一片黑暗笼罩大地。
已经连续一周阴天,老天爷似乎记性不好,忘记了梅雨季节早已过迁,继续将一场场雨奉献出来,让人怨声载道。
此刻山谷的心比天气还要湿冷阴沉。他在拘留所已经呆了四天了,这四天,几乎是山谷人生中最漫长的四天,在山谷的感受中,这是四年,四百年。
秋季已经彻底联系不上了,途中蓝程程又来过两回看望,十分钟的见面匆匆而过,像是冰冷深夜的一点火苗,少瞬即逝,无法让山谷温暖。
每天有人送饭,从铁门的栅栏里推进来,粗糙的米饭馒头,咸菜和简单的炒菜。山谷觉得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溢满全身。
他恐慌自己一辈子就这样过去,虽然他明知就算秋季继续咬住不放松,自己充其量也是被判个一年左右,但是那未来遥远的牢狱生活,比起现在的忐忑焦躁绝望,更让山谷害怕。
张庆来过一回,说秋季的这件案子已经到了尾声,至于到底山谷会受到什么样的制裁,“法律说了算。”这是张庆的原话。当时山谷问张庆自己到底会得个什么结果,张庆说了这么一句。
法律说了算?山谷想接着说:什么时候跟法律喝杯茶,听听法律到底怎么说。
但是山谷心里翻滚着的愤恨终究提不起来,想讽刺张庆含混推辞也没有了精力。他知道反正也就是这几天,不会再关久了,拘留所还会担心关长了浪费粮食。
就这么浑浑噩噩不知又过了几天,山谷的自我意识正在渐渐远离,从开始的激动都后来的疲惫,到现在什么都没精力想,机械地接受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哗啦,铁门响了一声,接着是一阵“欻拉欻拉”钥匙碰撞的清脆声。
半靠在木头床上的山谷头回了一下,眼睛扫着铁门。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晚上九点一刻,早就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为什么现在会有人过来?很快,一个念头冲出了山谷的脑海:难道要做正式审判前的准备了?
这个没来由的念头像给山谷全身注入了一阵毒药,山谷头开始晕成一片。这时,铁门开了。两个警察站在门口朝他喊:“山谷!你现在出来一下!”
山谷缓慢地挪下床,小心翼翼地问:“警察同志,什么事啊?”
“什么事你就别问了,跟我们出去一趟!”警察依旧一副扑克脸,山谷没敢再问什么,只能应了一声,跟在后面出了门。
长长的走廊,昏黄的灯光在墙壁上投射下斑驳的影子,长长短短,显得诡异而阴森。
山谷亦步亦趋,脑子里一团黑,想了各种可能性都不靠谱,最后索性不再想。
两个警察带着山谷往前走,推开走廊尽头的一扇铁门,接着领着山谷进了一间狭小的屋子。
说是屋子并不准确,确切地说是一间玻璃隔间,除了山谷身后的墙壁,三面都是坚硬的钢化玻璃,但这玻璃一定是特殊材料,因为从山谷的方向往外看,一片黑漆漆的。
“进去,坐着,一会儿自然有人带你出来的。”警察指了指隔间中间的木靠背铁凳,说完转身从玻璃隔间的另一扇门走了出去。
开门的瞬间,山谷余光瞟到门外闪过张庆的身影。
玻璃隔间外,的确站着张庆,除了他,还有好几位审讯员小警察。
正对着玻璃隔间前方,同样摆着椅子,椅子上坐了一个大汉。额头青肿,鼻孔微微渗着血印。凶悍的眉毛如同两把刀插在眼睛上方,平添一份杀气。
“现在你看清楚了,这里面的人是不是你的雇主?”
张庆指点着黑钢隐形玻璃后的山谷,问椅子上的壮汉。
壮汉眯着半边不青肿的眼睛,瞪着玻璃隔间里的山谷,头朝前伸着,仿佛恨不得脖子再长一些好把视线递进去。
看了半晌,壮汉缩回头来,摇摇头说:“不是他。”
“你确定?”张庆惊了一下,俯身靠在在壮汉旁边,加了一句,“仔细看看!”
“真的不是!你再让我看也还是不是啊!那个人很肥的,当时接这档活的时候是在一个酒吧谈的,虽然光线暗,但脸和身体的大概还是有印象的。不可能是这个人。”
“这几天也许他瘦了也不一定。”张庆身旁的一个审讯员说。
“这个男人原来差不多有多重?”壮汉问。
张庆想了想说:“也就比现在重个几斤吧。”
“那绝对不是了!和我谈活儿的那人,少说也有个三百几,而且特别显老。虽然具体岁数咱不清楚,但绝对不会是这个年轻人!”壮汉手一抬,黝黑的手指直接点在玻璃房山谷的方向。
“怎么可能呢?刚才明明当事人都确认了,怎么雇主却对不上号呢?”小警察自言自语地说。
张庆的眉头皱紧了,厉声对壮汉说:“你听好了,这是你最后的坦白机会,要是被我们查出来你在给我们破案甚至障碍,到时候刑量加的可不是一年半载了!”
“哎呀警察同志啊!我人都被你们逮到这来了,现在只想早点出去,再说,要是我刚才不供认这桩案子,你们到现在还是解决不了对吧?我怎么会自己害自己啊!”
“住嘴!犯了罪供认这是天经地义的,你还当自己是圣人了做了天大的好事?!”小审讯员忍不住喊了一声。壮汉的脸立即苦了起来,戴着手铐的手指点着眼睛的部位说:“我招供还得带着挨打啊?!我从来就没被娘们动过,刚才结结实实挨了那娘们儿一拳头!鼻血都出来了!”
“都闭嘴!”张庆抬起一只手朝下猛压一下,提高声音喊,接着冲气势汹汹的壮汉说:“你也别说这个,当初你打她的时候也没手下留情!”
“那不是雇主要求的嘛……说一定要狠,最好能致残什么的。我们也是吃人家一口饭,能不听人家的嘛……”壮汉脸上还掠过一丝委屈,张庆又好气又好笑,冲站在玻璃隔间门口的警察说:“你把山谷带出来。就站在玻璃房门口,别让他过来。”
警察应了一声,转身进了玻璃隔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