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凤拖着大行李箱,对轻松走在她前面的王华严怨恨载道。这人还是男人吗,自己空着个手,却要她这么个小女子拖着这么个又大又沉的箱子往山上去。几乎成五十度的斜坡上那一级级绵延无尽的青石台阶依附着山势,盘绕过一个亭子,再蜿蜒向几乎依靠在顶峰一侧的大殿脚下迂回插去。
现在快要接近午时了,强烈的太阳光晒得人头发晕,嗓子眼起火,身上发烫,她腿酸脚软,连步子都快要挪不动了,还要拖这么个箱子上去,可想而知这对她来说是多么地艰巨的任务。
望着拾级而上的王华严的背影,阿凤严重地鄙视了下,索性就地坐下来,喘一口几乎就快要连不上去的气。
“唉,那个,你怎么坐下了?”转身看看的王华严一见阿凤竟坐在地上,退回几步,不悦地问。
“三少爷,我走不动了!我想歇一会儿!”阿凤手搭在箱子上,有气无力道。
“太阳这么大,还是快些上去吧!你身体这么弱,这点东西都提不上去,不想做你现在就可以回去!”王华严侧身对着她,面露不耐之色。他那修长的身材看在阿凤的眼里,怎么看怎么闹心。
本来阿凤还想跟他斗几句的,可现在却既没那个心情,也没那个力气。只软软地趴在箱子上,斜眼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抓紧时间继续休息。
真是请了个姑奶奶!王华严没办法只得走回来,扯起大箱子道:“箱子我来提,你跟着走上去总可以吧!!”
可以!可以!阿凤点头想站起来,却感觉四肢都不是自己的,有了自己强烈的意识想赖下去休息。
“喂,你是走还是不走?!你要是想我来扶你那就错了,我丛不碰女人的!”王华严提着箱子紧走了几步,回头却看到阿凤依旧坐倒在地上休息,不禁面有薄怒,长眉不悦地上挑。
“我,我好累!”阿凤没好气地翻翻白眼,软软地低头靠向自己的膝盖,有气无力地咕哝。变态的弟弟果然也不正常,什么叫从来不碰女人,那他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王华严恨不得把她扔下山去。有她这样打工的吗?不过看到她一副没什么力气的样子,又不禁微微心软了些。
“你没事吧!”太阳这么大,人还是不要中暑了的好。奇怪海边生活的人,还有她这样白嫩细致的皮肤。这样娇弱好似没经过什么风雨的人,还真是不大有。
“要么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再上来!我先上去了!”王华严站了会儿,见阿凤还是一副软软的样子,终于耐心告尽。话说完,果真把阿凤一个人丢在这里,管自己蹬蹬地提着箱包上去了。
阿凤感觉到肚子里好象有什么被拉住了,一动就疼得慌。抱着膝盖维持着俯身的姿势一时不敢轻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意识渐渐地有些迷糊,自己这是死了吗吧!好难受!隐约感觉到有人把她横空抱了起来,温暖的怀抱好象一道港湾,正好停泊了她这艘疲惫的小舟。心头一松,阿凤紧靠着一个宽阔的胸膛,晕睡了过去。
“现在感觉怎么样?”阿凤刚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面目清矍的中年女尼正坐在床边,慈和的目光让人如浴暖阳,一字一顿的语调好象世上的任何事在她这里都是以这种缓慢的格律在运行。
“您是?”阿凤看了看四周,看到这是一个依着山体而建的简朴的禅房,大片平整的山壁上依稀还留有年代久远的古老苔痕。干爽的板床上,素色的被面床单散发出一股好闻的花草淡香。
“我是明慧!是王华严俗家的姑姑!”师太说话的语调很慢,让人不自禁从心底生出种安详的舒适。
哦,这个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姑姑啊!那自己不就是来服侍她的?!怎么竟反了个个,变成她要伺候自己的样子呢!
阿凤想着,赶紧地坐了起来,不好意思地要接过姑姑喂过来的汤碗:“谢谢你,我自己来就好!”
谁知姑姑挡开了她的手,摁着她往下躺,略带责备道:“这些你不必太在意!只是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都怀孕三个多月了,还要上来做工。你知不知道你动了胎气,要不是惠慈师太,你腹中的小生命恐怕难保!这是给你保胎的药,乖乖喝下去,好好休息!”
什么?她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谁的?阿凤嘴巴由于惊愕张大,眼睛也瞪得溜圆。姑姑莫不是在说笑话,看她平坦的肚子,怎么也看不出她竟是怀了三个月身孕的人。
姑姑像是也看出了她的怀疑,慢慢地为她解惑道:“你也别不信,惠慈师太以前就是个老中医,几十年了,从来也没有误诊过,肚子不显应该与你腰细有关。你丈夫呢,怎么怀孕了也不来管你,让你来这山上做工?!”
阿凤已经从姑姑慢慢的话语中理出了一条思路,那就是她‘忽然’被诊断怀孕了,而且由于惠慈师太医术高明,此消息千真万确,断然不假。可问题是,孩子他爸爸是谁呢?!
“姑姑,我没有丈夫!”喝过姑姑喂进的汤药,阿凤愧疚地说道。
“啊?你这孩子!”姑姑明显有些受惊,端过空碗摇头叹道:“世风日下啊!现在的孩子真是太不懂事了,这么年轻就这么不爱惜自己!没结婚就怀孕姑且可以原谅,只是他让你带着身子出外做工就太不应该了!”姑姑还是自顾自地叹着,收起空碗就要出去。
“姑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不知道自己怀孕!我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我,我就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谁?”阿凤急忙拉住了姑姑道袍的衣角说道,想起自己迷茫的身世,一时不能自已地啜泣起来。
“你不知道自己是谁?难道你遇到了什么不幸的事?孩子别哭,都跟姑姑说清楚,有身子的人不能多哭!”姑姑一听阿凤这样说,忙放下了手中的空碗,扶着阿凤再次躺下。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就连我现在的名字阿凤也是别人给我取的!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片大海上……”阿凤把自己醒来后的经历都一五一十地跟这位善良的姑姑说了,姑姑一边听,一边为着阿凤的身世叹息。
靠在门边一角听了好久的王华严悄悄地转身离去。本来他还以为这女孩不知检点,这么年轻就未婚先孕,谁知这里面竟有这样的曲折。打算等她稍好些就让她走的决定动摇了,可是,他也很矛盾,他有帮别人养老婆孩子的义务吗?!
“姑姑,我不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掉在了大海上!可是,不管我有没有结婚,这个孩子我都想把他保住,姑姑你帮我好不好!”一听说肚子里有了个小生命,母性的维护本能让她想要保护腹中的小生命,可怜兮兮央告着眼前人。
姑姑慈和的笑容中满是温暖:“孩子,你放心!你要想轻松把孩子拿掉我们才会怪你,肚子里的小生命我们也一定会帮你保住的。只是你要心放宽一些,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地休息!”
站在门口听了多时慈眉善目的惠慈师太宣了一声佛号走了进来:“是啊!想不到你这孩子竟有如此的磨难!放心,腹中胎儿我们一定会帮你保下的!你如今来去无适,佛祖定是看到了你的难处,有意将你送来这里让我们照顾,我们岂能违背了天意!今后你就是庵里的人!”姑姑见了她,忙起身为她介绍。阿凤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就是保住她腹中小生命的惠慈师太。
“谢谢师太!”阿凤感激不已,她如今是两个人了,凡事不能太任性。只是那王家本是让她来这里打工的,要是知道了她这般,会不会牵累了春花姐以后的上工。
两人知道了她的顾虑,皆笑言这些都要先放在一边,凡事等孩子生下,生活稳定了再考虑。再说,要不要谁上工,只是姑姑的一句话而已。阿凤再次地为两人的菩萨心肠言谢。
“你要谢的是佛祖!”两位师太异口同声道。
这座庵里一共才有三个人,现在加上阿凤是四个。因为阿凤怀着身子,一般的重事大家也不让她做,再说了,庵里的人爱清净,除了念经,做些裹腹的斋饭,一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闲暇时,阿凤没事会坐在攀缘颇广的葡萄架下,细数着那玫紫的颗粒。微风袭来,万千深浅驿动,阿凤含笑闭目享受着清凉的风中带来的诱人果香的熏拂。
“这段时间身体还好吧!”王华严过一段时间也要上山一趟,带上姑姑她们托他买的牛奶呀等等,来给阿凤补充营养。他真想不到,原本到他家打工的阿凤,现在竟变成了好似他来帮她打工的人。本来要她上山来伺候人的,谁知他却是给姑姑她们带来了一个累赘,反而是被伺候的现在却小心翼翼地来伺候她!做人怎么会有她这么好的福气!他也常摇头直叹看不懂!
“还好!谢谢你!”阿凤朝他嫣然笑道,王华严愣了一下,不自在地坐到了另一边去,假装看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紫玉色精灵出神。
“想吃吗?我给你摘!”看到王华严的目光对着这些熟透的葡萄,阿凤热情地站起身,就要帮他去采。
“唉,别!快歇下吧!要是让姑姑知道我又让你劳动了,非得把我念叨疯不可!”王华严忙不迭地阻止她,情急之下拉住阿凤宽大的毛衫让她先坐下。
不是他嫌他姑姑,实在是因为她老人家说话的语速能把人急死,而她又特别爱说。结果呢,可怜的王三公子一提到他姑姑的唠叨功,就眼冒金星,一张俊脸皱成跟苦瓜它家的近亲一般的摸样了。
阿凤直到现在也只丰润些,并没显怀。王华严拉住她的毛衫让她凹凸柔美的曲线毕显,顿时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忙忙地松开了手。
“呵呵!”阿凤也不以为意地坐下,反正这里就跟他的另一个家一样,她实在也不必跟他客气。只是他会拉住她实在让她有些意外,据她所知,王三公子有一个怪癖,从不和女人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她好象记得,当初她晕过去的时候,是他把她抱上去的,对于有这样一个怪癖的他来说,实在是难为他了。
“阿凤,我通知你阿妈了。她迟一些就会上来!”静下心来,王华严才想到正事。虽然不是亲妈,可到底也相处过一段时间,她的这个情况应该让那个家里的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