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孤独寂寞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感到忧郁。就因为这样,我一遇到什么事儿就害怕,畏缩不前。在纽约,我独自在大街上彷徨,真是无聊得很。有一次,在马路上,我遇见了美丽的乔茜·科林斯,她是英国音乐喜剧演员。看见我后,她很亲切地问我:“嗯,你一个人在这儿干吗啊?”其实,我当时很想告诉她说我很寂寞,但我没有。我只是笑了笑,说正准备和朋友午餐。
就在当天下午,我在大都会歌剧院附近溜达,碰到了莫里斯·格斯特,他是大卫·贝拉斯科的女婿。他还是很容易激动,对人说话也是老样子。一见到我,他就问:“死鬼,这段时间你跑哪儿去啦?”
还没等我回答,他又问道:“死鬼,为什么你不来看我呀?”
我说,我这会儿要去散步。
“你一个人散步!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到底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我说,“就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来,跟我走!”他说着就钩住我的胳膊,“我给你介绍一位朋友,他是真正有价值的人。”
“你去哪儿呀?”我着急地问。
“见见我的朋友卡鲁索!”他说。
不管我怎么推辞都没用。
“今儿,卡鲁索和杰拉尔丁·方娜合演《嘉尔曼》。”
“但我……”
“天啊!你该不会是害怕吧!跟你一样,卡鲁索也很朴素,满有人情味儿的,很可爱!你知道吗?他一直在想你会是什么样的。见到你,他还不快活死啦!”
我要去呼吸点新鲜空气,我要去散步,都跟他说了千百遍了。
“对你来说,这比呼吸新鲜空气更有意思!”
他把我拉到了有两个空位子的地方。
“你坐那儿,休息的时候我再来。”格斯特对我悄声说。这话一说完,他就消失了。
《嘉尔曼》的音乐我以前听过几次,但这次听起来有点儿不对。看了节目单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那天排的戏是《嘉尔曼》,但奏的曲调却像是《里戈莱托》。我糊涂了,格斯特来后,我低声问他:“这是演的《嘉尔曼》吗?”
“对呀,你没拿到节目单吗?”
节目单一下子就被他夺过去了。他悄声说:“瞧,这上面不就是吗?星期三,卡鲁索和杰拉尔丁·方娜合演《嘉尔曼》!”
降幕后,他把我拉到后台的边门。在那里,几个穿软底靴的人正换布景,我总觉得妨碍了他们工作。
“老朋友,加蒂-卡萨兹,你好呀?”格斯特一边说,一边把手伸了出来。
他们打完招呼后,格斯特转过身对我说:“你说对了,演的是《里戈莱托》,不是《嘉尔曼》。演出前最后一分钟,杰拉尔丁·方娜请假了。这是查理·卓别林,这会儿,我领他去见卡鲁索,或许可以把他的兴致鼓起来。我们一起去好吗?”加蒂-卡萨兹摇了摇头,哭丧着脸。
“哪儿是他的化妆室?”
“他带你们去。”加蒂-卡萨兹叫那舞台管事。
我对格斯特说我不想去打扰卡鲁索。
“你别犯傻啦!”他回答道。
于是,沿着过道,我们一路摸索着去了卡鲁索的化妆室。
“谁熄的灯?我去找开关,等一下!”舞台管事说。
“听我说,我要先离开了,有人等着我呢!”格斯特说。
“这时候你不能走开吧?”我赶紧说道。
“会有人照应你的!”
还没等我答话,他就走了。舞台管事把一根火柴擦亮了。
“到了。”他说。之后,他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声吼叫,带有意大利的口音。
舞台管事也用意大利语回答他。
“查理·卓别林!”是他最后说的。吼声又传了出来。
我悄悄地说:“还是以后再来吧!”
“别,别!”他说。对他来说,他这时是在完成一件任务。
门开了,上了装的那个人朝外面望,外面是黑的。舞台管事有点烦恼地介绍了我。
“嗯!”上了装的人答道,随即就把门关上了。之后,他又开门,说“请进吧!”
小小的成功让舞台管事的精神振作了起来。进去后,舞台管事兴奋地说:“啊,卡鲁索先生,这位就是电影界有名的查理·卓别林先生!能介绍您们认识,是我的荣幸!”
卡鲁索只是朝镜子点了点头,又接着修剪他的小胡子。
后来,他站起来,一边打量着我,一边束带子。
“你现在很红了,是吧?也挣了很多钱。”他说。
“是的。”我笑着回答。
“你一定很快乐。”
“嗯。”我答道,看了舞台管事一眼。
“那很好啊!”他很高兴,表明我们该走了。
我站起来,对卡鲁索笑了笑。
“斗牛的一场我可别错过了。”
“现在演的是《里戈莱托》,那是《嘉尔曼》里的一场。”他边说边跟我握手。
“哦,对!对!呵呵!”
在纽约,我休息得差不多了,我想早点回洛杉矶,履行新订的合同,开始工作。
到洛杉矶后,我住在亚历山德里亚大饭店,是当地最豪华的旅馆。前一天,从旅馆管事那里我收到了演员莫德·费莉小姐的一封来信,是邀请我作陪的。这周三,她要请俄罗斯芭蕾舞演员帕芙洛娃在好莱坞旅馆吃饭。以前虽然没见过费莉小姐,但我很高兴去。
周二那天,我让秘书打电话问一下是不是吃个便饭。如果不是的话,我就要打黑领带。
接到我秘书的电话,费莉小姐感觉很诧异。
“嗯,当然是便饭啦!”她说。
费莉小姐已经在好莱坞旅馆的游廊上等着我了。她的美丽不减当年!见面后,我们就闲聊上了,至少半小时过去了,其他的客人一个也没到。我觉得有点奇怪!
“我们进去,开始吃饭好吗?”她最后说。
天啦!桌上就我们俩!
看着美丽动人的费莉小姐单独与我在一块儿,我就产生了一些遐想。我想试探她邀我到这里干什么。
于是,我兴冲冲地说:“就咱俩吃饭,真有趣!”
她笑了,一片茫然。
“咱们饭后玩点有趣的游戏吧!去夜总会,来点儿别的什么事儿也行!”我说。
她有点惊讶,迟疑了一下说:“我今天晚上恐怕得早点儿休息,我明儿一早就要开始排演《马克佩斯》。”
我被搞晕了,试探也没成功。幸好,第一道菜上来了,我们都默默地吃着。我们都觉得有点不对。费莉小姐迟疑了一下,说:“今天晚上,您觉得很沉闷吧!”
“相当有趣。”我回答说。
“我知道您也认识帕芙洛娃。只可惜我三个月前请她吃饭的时候您没来。您当时在纽约,我现在才知道。”
“真抱歉。”我说道。赶紧把费莉小姐的信取了出来,我这时才看到日期,然后递给她了。
“您看!我竟来晚了三个月啊!”我大笑起来。
现在我开始准备履行六十七万美元的合同了。在好莱坞中心区,科尔菲尔德先生租了一个电影制片厂,他是互助影片公司处理一切事务的代表。艾娜·普文思、埃里克·坎贝尔、亨利·伯格曼、艾伯特、奥斯汀、劳埃德·培根、约翰·兰德、弗兰克·乔·科尔曼、利奥·怀特等人都在我的小班子里,这个班子的阵容很强。于是,我信心满满地开始了工作。
《百货公司巡视员》是我的第一部影片,里面有一个百货公司的场面,其中追赶打闹的动作是在一个自动楼梯上演的,演得很好。总之,这部影片拍得不错。
之后不久,我的工作速度极快,一部两大本的笑片一个月就搞定了。拍完《百货公司巡视员》后,又拍了《救火员》、《当铺》、《拍电影》、《溜冰》、《安乐街》、《越狱》等十二部笑片,拍完它们,前前后后,加起由于各种原因停拍的时间才十六个月左右。
剧情中出现了问题,我总是暂停工作自己思索,想尽一切办法解决。但科尔菲尔德先生在那儿监视着拍片进度呢,我有时候也会感到难堪。如果问题要是一天都没解决,我离开制片厂的时候,总会碰到科尔菲尔德先生,其实,他是故意的。然后,他假装很轻松的样子跟我打招呼。之后,就问:“有思路了吗?”
“完了!我什么都没想出来!我大概快完蛋了!”
“会有思路的,别着急。”他笑着说,其实这都是装的。
有时候,想了一天也没想出什么办法,但突然灵感就来了。这时,科尔菲尔德先生特别兴奋,制片厂里的气氛也活跃起来了。
在所有影片的拍摄过程中,只有在拍《安乐街》时发生过一次事故。我的鼻梁上缝了两针。
我一生工作中最愉快的时光,就是给互助影片公司拍电影的那些日子。当年我只有二十七岁,不管在哪方面,对未来都充满了希望。再加上我当时的身价就是四十万美元,并且还在不断上涨。有人对我说,金钱是一件应该忘记的东西,但我觉得,我们应该把它储存在记忆中。
的确,成功了的人生活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几乎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但是,我有时候也会感到孤独寂寞。
有一天,我刚洗完澡,把一条毛巾围在腰上,在屋里拉着小提琴,奏着《霍夫曼故事》。此时雪尼来了,他很兴奋地对我说:“嗨,查理,我跟你说,你给第一国家影片公司拍八部两大本的笑片,就给你一百二十万美元,这笔交易我已经替你谈好了!你现在是百万富翁了!”
“哈哈,太妙啦!”我答道。
突然,雪尼大笑起来:“我永远都记得你这副模样儿。在屁股上围着一条毛巾,手里拉着小提琴,听到我签了一百二十万美元的合同,就高兴成这样啦!”
的确,我当时有点儿装腔作势。当时,我想到那些要做的事情,就觉得这钱挣得真不容易!但是,对我来说,我挣到的这笔钱仅仅是数字,我的生活方式并没有因为它们而改变。于是,为了证明这些钱确实是我拥有的,我就买了一辆汽车,雇了一个车夫和一个仆人,还聘了一个秘书。当时在美国,我买的车是最好的。我看到它的时候,还以为不出售呢。
“这车多少钱卖?”我进去就问。
“四千九百美元。”
“这辆车,我要了。”我说。
看来,那个人是不想这么快就成交,于是,他问:“机器,您不好好看看吗?”
“那些玩意儿我不懂,看不看都一样!”我回答。话是这么说,但我又用大拇指揿了揿那轮胎,表明自己不全是门外汉。
在一张纸上签了个名,我就是那辆车的主人了。
投资方面的术语雪尼都很熟悉,但我是外行。那段时间有很多机会可以投资。当时,有一个洛杉矶的房地产经纪人让我跟他合伙,在洛杉矶谷地购买大片土地,每人投资二十五万美元。我没有同意,真是一大遗憾啊!那儿后来发现了石油,是加州最富的地区之一。要不然我现在的投资本利就有五千万美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