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当年那个不懂爱的小孩,见到那个叫紫絮的女孩第一眼时,就已经深深不可自拔,非她不可,直到多年后的现在,我才知道那就是爱,与时间无关,与身份无关,与目的无关,就只是爱。”
“母后,现在您已然了解了儿臣的心思,您还想要说什么吗?”
南宫靖将目光离开冷月,因为他不得不看着此刻在他眼前啜泣的宁妃。
“就算母后了解,可是你要知道,你爱……”
纵使宁妃很难将“爱”这个神圣字眼安在南宫靖和冷月只见,她也只能顺着南宫靖的意思。
“她的前提是,你要保住性命,你要拥有权力,否则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又谈何保护他人?
而南宫奕,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你的这个六弟,你真正了解过他吗?
他会真正了解你毫无染指皇位的真心吗?”
“我会试着让他了解的,不是用嘴说说而已,我会用我的行动向他保证,只要他能放过紫絮,给她真正想要的生活,而只有我,能给紫絮那种生活,他,不能也不配。”
南宫靖半蹲下来,使得自己能和睡在床榻之上的冷月,齐眉而视。
“我南宫靖,会让你过上没有面具的生活,没有杀戮的日日夜夜。”
“靖儿,母后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已经决定了,而且绝不更改了吗?”
这句话,宁妃咬着牙根说出来,她在希望中期盼,她也在绝望着挣扎着。
静默了一会,南宫靖看着冷月,微笑着说,“我爱她,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如果母后硬要阻拦的话,那么我唯有一死,那样母后就可以临朝称制,做西商国的第一代女……”
“够了,给我闭嘴。”
宁妃重重地跌坐到椅子上,随着她这一声呼喊,宁妃已然没有气力再与南宫靖辩驳了。
“现在就去跟你父皇说,说你放弃。去吧,现在就向南宫奕表达你的忠心吧,去,快去。”
“谢母后。”
南宫靖转身便走,脚要跨出门槛时,宁妃发话了。
“走出这个门,你就不是我的儿子。”
“好好看护,除我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南宫靖朝站在屋外的两名军士发话,随后忍住眼角的一滴泪,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径直消失在宁妃的眼前。
宁妃面如死灰,内心已被泪水浸透,那一刻,她感到世界就在她的眼前崩塌了,毁灭了,而且还是那么的彻底……
无月之夜,云层厚叠,隐隐有焦雷动,夜风凄紧。
“父皇,儿臣有本启奏。”
病榻前,南宫靖跪倒在地,南宫典坐直身躯,满脸憔悴。
“靖儿,有什么事就说吧。”
南宫典看着他的三皇子,脸上挤出了一丝自豪的笑容。
“儿臣力荐,奕王南宫奕为太子,早日入住东宫。”
说吧,殿外的天空闪过一之形闪电,一时天地皆白,继而是雷声滚滚。
南宫典的表情,既不像是听不清楚的处于模棱的困惑,也不像是震惊后的骇然,他只是看着南宫靖,静静地看着他,似乎他的身上有可以解释这一切的答案,即使不用开口询问也可以得到。
最终,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耳边尽是夏夜焦雷,天地晦明变化。
“知道了,退下吧……”
滂沱的雨,终于下了……
那是夏至的前一夜,雷电交加,大雨如注,恢宏的麓都城被夏雨浸润,重重深宫感受到了难得的清凉。
“进驻麓都的军队,指挥权将移交给易深厦都统,儿臣即日将率领剩下的军队,返回驻地,继续捍卫西商帝国神圣不可侵犯的主权。
儿臣,将永远效忠,永远不做犯上作乱之事,无论何时何地。”
说罢,南宫靖再是俯首一拜。
“恭祝父皇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南宫典已然躺下,面朝窗外,看着那风云变幻、晦明莫测的天空,没有说话。
南宫靖陈述完,默了一会,而后只说了句“儿臣告退”,便徐徐退下,消失在了深灰的雨幕之中。
随即在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一两声泣血的咳嗽声,太医匆忙的脚步缓缓地在宫墙之中,回响起伏着。
经过太子诊治,南宫典的病情,已然到了回天乏术的境地。
现在,只有南宫奕陪在南宫典的身旁,握着南宫典枯槁的手。
“奕,奕儿。”
声如游丝,气息若断,眼神茫然地在搜索什么,南宫典仿若苍老了几十岁。
南宫奕握紧了南宫典的手,连忙说道,“在,儿臣在这,父皇。”
南宫典的手越过南宫奕的手,摸到了他的脸,这会,南宫典的眼神才凝集到南宫奕的脸上。
“父皇是不行了,以后西商国的重担,可就交到你的手上了。”
“父皇,您是上天之子,自然洪福齐天,万不可……”
说着,南宫奕低下了头,流出了眼泪。
“世界上最大的谎言,也就是万岁,可是世人仍旧乐此不疲地说着,追求着。
浮生若梦,一切皆空。”
南宫典一时恍惚,不尽悲凉。
“朕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也就只是这几天而已了。”
“父皇。”
南宫奕哭成了泪人,却还是止不住他内心的悲伤。
“您放心,孩儿一定为您请到这世上医术最高超的医师,孩儿一定要……”
“不用白费力气了。”
南宫典摆了摆手,嘴角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还是把心思,多花在政务上吧。
朕趁着还算清醒,已经起草了一分诏书,待到明日早朝时,你就是我们西商国的太子了。”
“父皇。”
南宫奕连忙后退,诚惶诚恐,俯身不起。
“父皇,儿臣何德何能能够当此重任?
儿臣既不是嫡出,更无任何贤德之举,太子之位儿臣是万万不敢有非分之心。
儿臣只想一心一意地辅佐父皇,早日勘定四海,一统天下。”
“奕儿,你就不要再推却了。
朕已经观察好久了,太子之位,非你莫属。”
南宫典连连咳嗽,一声比一声更加让人揪心。
南宫奕膝行前进,来到南宫典身边,轻轻抚着南宫典背。“父皇。”
“就当是了却父皇的一件心事,”南宫典抬头,似乎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南宫奕一般。
“从明天起,不从此刻起,你就是西商国的太子,未来的储君。”
“父……”南宫奕还想辞让,却被南宫典一声怒喝。
“南宫奕跪下接旨。”
南宫奕连连后退几步,俯首听旨。
“南宫奕,从即日起不再是奕王,而是太子,代替朕行使一切职能。
从今往后,南宫奕便是唯一合法的皇位继承人,西商国的未来储君……”
南宫典还想要继续说下去,可是刚才那一声怒喝与现在连续的说话,已经让迟来的咳嗽消耗了他所有的力气。
南宫奕一脸惊慌,一面高声传唤太医,一面服侍着南宫典睡下,待到南宫典安睡之时,南宫奕才缓缓退下。
夏雨还在叮咚,巨大的雨幕垂在天地之间,巨大的嘈杂在一定程度上,又营造出无比的宁静。
出宫门,撑伞,上辇,驱马前行。
南宫奕一脸疲惫,闭目养神,脸上的水珠,已经分不清是泪,是汗,还是雨。
忽然一声轻喝,正在行驰中的骏马当即停下,车中的南宫奕晃摆了一下,眼睛却仍旧没有睁开。
就在来人想要禀告之时,南宫奕只是摆手,示意,他已经知道发生何事,也知道眼前阻驾的究竟是何人。
“三哥,在这雨夜之中,您还是这么有兴致,骑着马来到这深宫禁院之中,只是希望不要惊扰了父皇才好。”
说罢,南宫奕这才睁开眼,在车舆外一把撑开的伞的庇护下,走到了南宫靖跟前。
此刻,南宫靖仍旧是一人一骑,无遮无拦,站在雨中,战马随侍在侧。
“六弟,从你刻意掩饰的脸上,我知道,我应该改口,尊称你一声太子殿下了。”
南宫靖没有丝毫要行礼的意思,眼神依旧冰冷傲慢。
“我要拿回,你答应的东西。”
“三哥,你真的决定了?
难道冷月……”南宫靖忽然发怒,强调着说,“是紫絮。”
“真的对你那么重要吗?”
南宫奕面无表情,南宫靖一脸严峻。
“你永远都不知道她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不知道你这样问的目的究竟何意。”
雨点密集,似乎有着模糊一切的力量。
所有的物体都已经失去往日分明的轮廓,只剩下一些在昏暗中的影影绰绰。
“你说我的目的已然达到?”
在密雨这下,南宫奕苍白的脸显得格外刺眼。
此刻,宫中的灯火在风中摇曳,一切都是那么的富于意味。
“我却不这么觉得。
因为,我看不到你的忠心,更加看不到你所谓的臣意。”
诚意,和臣意,一语双关。
南宫靖和南宫奕对峙着,细长的雨束不断地在他们之间降落,将他们的距离无限裁剪。
“跪下。”
南宫奕声势夺人,将之前的客气撕得粉碎。
“你要知道,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