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看着畏畏缩缩做事的儿媳,越看越来气。昨天陆炳兴那两个护卫的调侃她也听到了,联系到近日里在别的地方听到的一些闲碎话语,她心里认定这些话绝不是空穴来风。儿媳王慧娟的表现似乎也间接地证明了这一点,看她那种畏缩躲避的样子,铁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其实春梅知道陆炳兴是个什么货色,也知道王慧娟生性胆小,估计他们两人之间真的要有什么事发生,那也一定是陆炳兴用了手段,王慧娟多半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春梅最恨的是王慧娟的懦弱,不言不语地,如果她能够告诉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是陆炳兴强迫的,春梅多半会原谅了儿媳。春梅自己生性要强,遇事果断决绝,所以特别接受不了王慧娟这种寡言懦弱、胆小怕事的性格。
还有件事也令春梅不快,那就是王慧娟至今过门大半年,按理说早就应该怀上孩子了,可她的肚子却始终平坦依旧。在陆炳兴这样的男人眼里,王慧娟平坦的腹部很好看,但是在春梅的眼里,这种平坦远没有日渐隆起来得赏心悦目。除了这个以外,春梅还想到自家好不容易才在这块地方争得了现在的这个地位,被周围村子的人们接受了。但是现在儿媳妇进门以后不怀孕,要是再加上这儿媳和别的男人私通,不管原因是什么,长生和自己全家就都会被人所鄙视,那赵家其他的后代就抬不起头来了。想到这里,春梅决定亲自去求证一下此事的真伪,如果真有此事,那就只好考虑将这个儿媳逐出赵家门了。
陆炳兴的几个护卫中,有一个叫陆国兴的,和陆炳兴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弟。正因为陆国兴是陆炳兴的堂弟,才被选中成了护卫之一。不过这个陆国兴要比他的堂兄老实得多,当护卫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平时对乡亲们能维护一点就尽己之力维护一点,村里的人也没有把他当成陆炳兴一路之人。
春梅找到了陆国兴的家中,说自己有件事情想要陆国兴帮忙,什么时候他回家,就请他的爹妈告诉他一声,要他经过开元山庄的时候顺便到她家里拐一下。陆国兴的爹妈都是老实人,想不了那么多,既是乡邻来说话,他们满口答应了。
几天以后,陆国兴随陆炳兴回到村里,再回去的时候经过赵家门前,他对陆炳兴说了声,就拐进了赵家的大门。
春梅正好在家,她把陆国兴叫进了自己的房间,问起了陆炳兴和王慧娟的事。陆国兴那天是亲眼看到堂兄陆炳兴尾随王慧娟进了“开元山庄”的,也看到了陆炳兴出来时衣衫都未整理好,走到大门外还在系着裤带,似乎唯恐别人不知道他造的孽似的。他对陆炳兴的为人很不齿,但在他手下也只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很同情王慧娟——他知道陆炳兴已经有过好几次欲对王慧娟下手,王慧娟虽然怕被人误解不敢出声,但是每次都是拼命抵抗,这才让陆炳兴没能得手。上次赵家没有别人在家,又是在对面的山庄里,没人会到那里去,王慧娟一个女人家,怎么会是陆炳兴的对手?陆国兴和几个同伴都知道,那天陆炳兴肯定是得手了。
事后同伴们拿这事说笑取乐,陆国兴从不参与,今天春梅问到此事,他本意也是不想多说,只是推说不知道。可是他人老实,说谎说不像,被春梅看出端倪,逼问之下,他越来越没法隐瞒,只好说了那天所见,并且强调谁都没看到陆炳兴进入山庄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春梅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她想到王慧娟的肚子,心中想让长生“休”掉这个儿媳妇的念头又重了点。但是尽管王慧娟似乎有所觉察,行事说话都变得战战兢兢地,春梅却没有马上拿定主意,也没有对长生说什么。
第二天,春梅带了几个香火钱,去了一里地外的“紫金庵”。这“紫金庵”很小,里面修行的比丘尼只有四五个,但是庵主却在这一带很有名,今年四十来岁,法号“慈圣”。“慈圣”师父的出名,一是因为她推算阴阳特别准,人们叫她“小神仙”,这名称甚至都传到了邻近几个县的地界。她出名的另一个原因则和她出家的原因有关——她来到这个紫金庵是在大约二十年前,和春梅来到这里的时间差不多,据说是因为看中了一个男人,双方的家长却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因此两个伤心人相约出家,各自青灯黄卷了此一生。那个男的也在此地剃度,修行的庙就在紫金庵一路之隔的对面山脚,名为“宋帝庙”。当年两人同时来到此地,同时要求剃度出家,宋帝庙的主持和尚虽不知这两人有何关系,却直觉两人可能是为情所困才思脱离红尘。主持因庙和庵堂近在咫尺,生怕日后万一有一人不能把持,闹出有违戒律之事,一度婉拒了男人的请求。后来这男人大约猜到了主持的心思,在宋帝王座前发誓:只要有一口气在,绝不踏出庙宇门外三丈之地,只愿在宋帝王座前诵经修行赎今生罪业。宋帝庙门外约两丈多远是一个池塘,以前用来蓄积山泉和雨水,现在则和戎家捐修的水渠连通,是庙里僧人们洗涮饮用的水源。隔着池塘是一条小路,小路对面也有一个池塘,也和水渠相接,但是两个池塘间却并不直接相通。那个池塘是“紫金庵”尼姑们的取水地,池塘那边就挨着“紫金庵”的墙。“宋帝庙”到“紫金庵”,虽然很近,但也有十几丈以上的距离。主持见他心意如此决绝,这才收下他为徒,并赐法号“法能”。
二十年来,“法能”果然信守誓言,潜心修行,如今已是精通佛法的高僧。人们也渐渐忘了“法能”和“慈圣”之前的事,善男信女们对他们都礼敬有加。
春梅和“慈圣”师父两人差不多时间来到这里,两人也渐渐知道了彼此有点相近的经历,或许是“慈圣”内心深处终究未能完全斩断尘世烦恼丝,所以她们两人关系一直很好。“开元山庄”本身也是施善之地,和宋帝庙和紫金庵都少不了往来,因此春梅遇事也常会到这两处净地求签拜佛。今天她遇到的是问吉凶宜忌之事,就求到了“小神仙”的门下。
从“紫金庵”出来,春梅心情非但没有好点,反倒比去之前更压抑。她想着“慈圣”小神仙的话,为了长生,为了赵家,她终于拿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