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翰娶了费晓玲以后,一直找不到感觉,也一直没有新婚的喜悦和激情。要说这个费晓玲,对丈夫很顺从,很体贴,照顾得很细心周到。每天从早上的漱口水、洗脸毛巾、早饭,一直到晚上的洗脚水,都一一提前准备停当,就等着丈夫受用。她除了照顾丈夫的起居,还对公婆恭顺礼敬,低眉顺眼地,恪守着一个儿媳的礼节。
夏文翰开始的时候见木以成舟,也想好好过下去,想对老婆好一点。可是费晓玲的那种顺从,让他实在受不了。他不愿意让老婆样样都给自己准备好,他要她做得像一个少奶奶,而不是像个丫鬟。但是他对费晓玲说了几次,她当面“嗯、嗯”地答应着,一转眼还是依然如故。
后来他什么事都尽量自己先提前做好,有些不能提前做的事,比如像倒洗脚水这种事,他就强行夺过来自己做。费晓玲做不成这些事,也不反对,只是他发觉她背着人的时候就会默默地垂泪,好像不让她做这些服侍人的事,反倒是委屈了她了。这下他可真的怕了她,只好随她愿意,让她继续服侍自己。他对此心里不大舒服,看她却好像很高兴,乐此不疲。
还有件事,他也无法接受,很不高兴,却又没办法对她开口,他知道就算自己开了口,她也不会改变的。这件事说起来还真有点不知道怎么说,那就是他和费晓玲之间的夫妻之道。每次他和她行周公之礼,她总是一动不动地接受,没有一点激情。他能够看得出来,在他渐渐兴奋起来,进入状态的时候,她也会有所反应。但是,无论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反应,都被她强行压制着,稍有露头就被她扼杀了。或许在她看来,如果她不加以压抑,一旦在丈夫面前表现出激情,那就变成了个****。
夏文翰知道有些自小深受封建礼教熏陶的女性,都有像费晓玲一样的想法,这都是封建道德观对妇女人性的扼杀。在封建道德的范畴内,男人是天,可以为所欲为;而女人却是被踩在脚下的地,不但是行为举止,连思想都必须被禁锢起来。
夏家虽说每代都读书,读的古籍经典也不少,但是都很开明,不赞成更不会这么去“规范”女性的行为举止。他在江海这样的大都市读书、做工,还上过战场,自然更排斥这种封建的东西。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居然娶了这么一个恪遵“三从四德”,完全没有了个性的女人。他不明白费家作为书香门第,怎么会教育出这种奴性十足的女儿来。
没有多少日子,夏文翰也变得郁郁寡欢,话少了许多。他不愿意呆在家里,宁可到街上去,或是到店里和伙计们说笑,或是找家饭馆喝个烂醉。回到家里,他只是机械地接受着妻子的服侍。晚上他常常都是倒头便睡,和费晓玲别说是说笑,就是说上一两句话都是难得。至于夫妻之道,更是基本上没有了,他是毫无兴致,她则是不敢提起。
夏玺臣和梁寒烟都看出了儿子和儿媳有了问题,但是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问题?更不知道问题的由来。
梁寒烟终于憋不住了,私下找儿媳,想问问她和文翰之间到底怎么了。她知道儿媳的脾性,字斟句酌地选择着用词,犹犹豫豫、断断续续问道:“晓玲,这段时间我看你和文翰都瘦了些,你们怎么样?都好吧?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太习惯?”
费晓玲微笑着回答:“妈,我们都好,我也没什么不习惯的。你和爹……,还有文翰都对我挺好的,我习惯。”
费晓玲的微笑中,隐隐带着一丝忧愁;她回答的时候,两眼下意识地躲闪着,不敢直视婆婆的眼睛。这一切迹象虽细小,但哪里逃得过梁寒烟的眼睛。
梁寒烟还想问点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再问什么,只是说:“晓玲,文翰的脾气我知道,他有时候是蛮不讲理的。要是他什么时候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去骂他。他要是有时候不大讲理,惹你不高兴了,你多担待,不要和他多计较。”
费晓玲脸上的微笑有点僵硬,看上去不知道是笑,还是她的表情原本就是这样的,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她还是那种听不出喜怒的声调,似乎很平静地说:“文翰对我好,从没有发过脾气,你放心吧,妈。”
梁寒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而且她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了,又说了几句闲话,她端起了茶碗。费晓玲见婆婆不再有事,说了一声就离开了。
梁寒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但从此以后就用心观察起来。她看了一段时间,却还是什么都没看明白。儿子和儿媳好像很好,很客气,只是给她的感觉是这种客气有些过分了,不像是夫妻之间应该有的。除了这一点,她没有看出别的。
梁寒烟心里总是有些疑惑,就告诉了丈夫。
夏玺臣听妻子说完,笑着说:“你也太多心了。我看他们小夫妻两个很好,客气一点有什么不好?那是晓玲家教好,懂规矩,有礼貌。我们家文翰也被她带好了。”
梁寒烟说:“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觉得他们两个太客气,不像是夫妻了。”
夏玺臣用手点着妻子的鼻子说:“难道你愿意看到他们两个像冤家,见面就吵,吵到家里鸡犬不宁,那样你才高兴?真是的,我看你是吃得太饱了。你以后少去掺和他们小夫妻的事。别去管他们怎么样,只要他们能让我们抱上孙子就行。”
听到这里,梁寒烟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他猛然想起:对呀,小夫妻两个成亲也有几个月了,按理说也该有了,怎么晓玲的肚子看上去一点都看不出什么迹象啊?
她再一想,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心太急了——当年自己嫁给夏玺臣,不是也过了一段时间才怀上文翰的吗?再说现在身上穿的衣服又多,就算是刚怀上,也是看不出来的。这么一想,她又释怀了。不过从这天起,她开始特别注意起儿媳的肚子来。
一晃又是两个月过去,梁寒烟看儿媳的肚子依旧没有明显的变化,这下真的有点着急了。他偷偷对丈夫说了自己的担心,夏玺臣也觉得有点不对头,也焦虑起来。但是他们又不知道该如何去问儿子或儿媳。
后来夏玺臣去问儿子,文翰回答他:“我怎么知道?不过当年爷爷和你,不都是成亲以后过了段时间才有孩子的吗?有什么好着急的。”
梁寒烟忍不住,旁敲侧击想从儿媳那里得到些什么线索。哪知道她的话才起了个头,晓玲刚有点听明白,脸色就不大对头,变得很难看,似怨似哀,和平时大不一样。梁寒烟不敢再说下去,话拐了个弯,用别的话题遮掩过去了。
梁寒烟事后感到越来越不放心,就和丈夫商量,由她暗中去一趟平江,找晓玲的母亲说说。这件事只有让晓玲的妈来一趟,才能从她女儿嘴里问出点什么来。
夏玺臣同意了妻子的想法,于是梁寒烟找个借口,偷偷去了一趟亲家母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