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尽说赤氛恶,塞北遥知黑水流。
十面旌旗埋九里,八方风雨会中州。
同来西土锦官地,莫负青光此夕留。
宣汉文山登高口占
文凤山高古木森,万方多难此发临。
西通边藏称天险,南接潇湘进海门。
隔岸枫林零露冷,故乡菊圃战云深。
遥知京洛登高处,落帽随风少故人。
赏雪
瑞雪纷披四九天,一团瑞气报来年。
关东有日榆偏失,岭上争春梅占先。
百战不须持寸铁,赤氛自尔化湖烟。
云连古洞临溪畔,风送飞花落案前。
题书画义展赈华北水灾
闭门却扫习安恬,得失无劳问卦占;
画意吟情闲更好,幸分笔润与穷檐。
送泗英还蜀
民国廿八年北平春
飒飒西风里,秋声动地哀!
斯民何所恃?端仗大英才。
春感九首
民国廿和年北平春
其一
大地春回二月中,试衣天气漾和风;
闲从云外俯寰内,处处韶光自不同。
其二
嫣红姹紫正芳菲,过眼繁华是耶非;
指点旧时歌舞地,楼台胜迹认依稀。
其三
踏过山隈又水隈,几回瞻眺几徘徊;
江南正是好风景,处处偏多劫后灰。
其四
连天烽火怅离居,何处春风到草庐;
景物不殊人事改,临流顾影羡游鱼。
其五
春风料峭袭轻寒,柳欲笼烟花未残;
如此江山如此景,白云影里又重看。
其六
欣欣草木发新柯,南浦春深怅绿波;
谁把慈航登觉岸,一年好景未蹉跎。
其七
载酒看花兴未慵,韶光又是隔年逢;
只怜烽火连江左,愁听寒山寺里钟。
其八
欲将诗酒遣良时,遥望南天泪已垂;
一语寄君应努力,满盘棋局仗谁支。
其九
避秦旧地莫重论,渡口云迷古洞门;
十里桃花红似昔,还从方寸觅仙源。
吴予玉先生去岁殉国北平,盖棺论定,志节皎然。平生雅好吟咏,书画亦刚劲如其人,世有得其寸缣尺素者,视若拱壁。其故交张君伯伦,九年前曾随先生由川出发,经甘、青、宁、绥、晋、察六省,历十月而至北平,备极艰苦。去夏因关怀先生动定,复由川而滇,遵海北上,间关万里,赴平访晤,因而得与先生诀别,亦可谓患难生死之交矣。先生殉国前,着有春感七绝九首,倦怀国事,寓意深厚,殆为其绝笔欤!燕生志。
为伯伦题山水画扇
千叠云山一径通,岩花溪树间青红;
何人巾履穿林出,绝似天台访隐踪。
写竹述怀
我从去年离帝京,罢战谪居在湘滨。
潇湘多竹甲天下,风晴雨雪各具形。
我今感时学写竹,叹息时局多棘荆。
尽日写竹消块垒,酒后搦管任纵横。
写尽胸中不平事,写出胸中磊落之光明!
胸有成竹腕底运,下笔春蚕食叶声。
斯须千竿万竿出,一洗尘嚣满座清!
关岳风秉春秋节,韩范胸罗百万兵。
符节运筹严号令,丹青竹帛独立名。
百练此身成铁汉,南天砥柱一身擎。
燕雀焉知鸿鹄志,冲破秋空一点晴。
恨不渴饮东瀛水,策马昆仑顶上行。
昂头天外飞巨眼,****太乙各长庚。
人生富贵竹头露,成败兴亡棋一枰。
竹德赞
两度出师西南征,错乱参差总不平。
少时自负班生笔,笔锋到处无人撄!
如斯破敌如破竹,惟惭国际少奇动。
从此虚心要师竹,聊写数竿待时平。
为刘叟痴题书竹
民国八年冬衡阳画藏刘汝明家
潇湘万竹动高秋,叶战西风气自遒。
大陆何分南北界,惊涛长咽古今愁。
同根岂效萁煎豆,交干不妨箸借筹。
只要立身坚有节,任他霜雪压枝头。
题画雨竹
民国十四年洛阳
岁寒劲节依然在,正气常存宇宙春。
天欲为民苏疾困,故教珠玉蔽寰尘。
题竹诗三十首
民国十六年入川后作
其一
玉笋翩翩新茁条,一竿还比一竿高;
扶摇直上凌云去,更吐丝纶钓巨鳌。
其二
日昨春分雷雨施,雨声喧聒竹声驰;
眼看泽被苍生普,何问南枝与北枝。
其三
春风雷雨乱交加,门外无人问落花;
惟有临风君子竹,南枝摇曳北枝斜。
其四
老干亭亭插碧霄,枝如戈戢叶如刀。
呼号风雨声悲壮,俯仰乾坤影动摇;
春去秋来瞻气象,东渐西被放光毫。
但凭节劲根深固,那怕翻腾大陆潮。
其五
干老标高插碧空,亭亭外直复中通。
雷惊天地龙蛇蛰,电闪旌旗气象雄;
结实曾经仪舞凤,放稍宛若吐长虹。
但凭节劲根深固,任尔东南西北风。
其六
凌云志气独轩昂,节凛春秋孰敢当。
万顷波涛声怒吼,弥天旌旗势飞扬;
菖蒲下拜惟尊我,襟袂高挥肯让王。
众芳一扫都摇落,共讶此君太倔强。
其七
天下谁人识此君?亭亭直上势凌云,
传神曾借东坡笔,撼阵独如武穆军;
老于纵横瞻气象,迎风摇曳动星文。
岁寒百卉都凋落,始信此君迥不群。
其八
渭川千亩浩无垠,摇曳晴空绝点尘,
凤尾轻筛星影动,鲸波反射日光匀;
拥彗上升扫月窟,横鞭远引见天根。
临风试奏无弦曲,大地河山总是春。
其九
森森大竹浩无边,干老心虚骨节坚。
凤尾长拖含宿雨,龙鬓轻拂带朝烟;
参天直拥皋口口,拔地横抽祖逖鞭。
此处从来风景好,微君谁复与周旋。
其十
老干凌霄百尺高,枝如戈戢叶如刀。
雷惊天地龙蛇蛰,电闪旌旗气象豪;
结实曾轻仪彩凤,垂丝直欲钓金鳌。
会当霖雨苍生日,愿与此君同泽袍。
其十一
邑居大竹竹森森,不受尘埃半点侵。
拔地龙孙先有节,参天云母总虚心;
风翻无限波涛涌,露滴微闻金玉音。
路绕梁山凭眺望,扬鞭策马此登临。
其十二
绿竹成林满眼春,无边苍翠一时新。
千秋凛凛英雄气,百练铮铮罗汉身;
夏日阴浓医俗气,岁寒雪覆益精神。
使君未竟凌云志,谁识此中大有人。
其十三
邑名大竹竹巍巍,时值春从地底回。
枝干参天罗剑戟,龙蛇起陆倩风雷。
七贤人谓非凡品,六逸天生不世才。
我本寻芳来此土,微君谁与共徘徊。
其十四湘妃竹
斑竹亭亭湘水边,皇英节比玉金坚。
当时泪血留红点,此日琳琅生紫烟;
写影籍他与可笔,折枝赠我绕朝鞭。
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风波左右旋。
其十五观音竹
色相壮严紫竹林,灵根培植自观音。
苍生被泽承甘露,赤日行天有午阴;
实结依稀罗汉果,中空仿佛菩提心。
此君得地居南海,不受尘埃半点侵。
其十六春竹
层层密密设藩篱,叶茂根深固本基。
解箨时闻声簌簌,放稍惟见影离离;
新篁抽茁分先后,老干纵横有正奇。
界限绵历千万里,此中消息个人知。
其十七春竹
春分奋地一声雷,玉笋班联竟破胎。
大节常存挥日返,齐年终久拿云来;
龙蛇起陆应皆扫,霖雨回甘自易培。
老去经纶谁识得,岁寒三友惟松梅。
其十八露竹
琳琅排列碧阑干,傲雪凌霜耐岁寒。
抽笋曾经出地奋,虚心犹解满山攒;
风生摇曳星河动,节报平安天地宽。
雅爱中秋明月夜,梢头寒露白团团。
其十九雨竹
滂沱霖雨似盆倾,万竹喧逐万壑鸣。
掉尾奋除原上草,低头岂为世间名;
宁教松柏分青翠,直上星河洗甲兵。
君本中空无一物,稽天巨浸不须惊。
其二十雨竹
天街小雨润如酥,绿竹漪漪滚露珠。
叶密独巢金翡翠,枝交宛若碧珊瑚;
新篁拔地嘘云气,老干谁人剖虎符,
报到平安当此日,江南黎庶几时苏。
其二十一雨竹
雨声喧聒竹声嘶,强弱抑扶想象之。
拔地龙孙神变化,搏天鹏翅势低垂,
崇朝净洗星河甲,竟日淋漓翡翠枝。
泽被苍生从此普,此君正是有为时。
其二十二雨竹
滂沱霖雨势倾盆,万壑沸腾万竹喧。
斑择低垂独风舞,篁怒吼似鲸吞。
淋漓洗透珊瑚节,造化详参天地根。
牧坚樵夫休剪伐,固吾疆作屏藩。
其二十三雨竹
清明佳节雨纷纷,绿竹漪漪向远村。
时若淋漓催解箨,益之霖霖培灵根;
心虚君子垂枝叶,斑点湘妃增泪痕。
凡卉并承恩泽渥,来朝桃李笑无言。
其二十四风竹
大地秋风飒飒寒,修筠翻覆似波澜。
高枝密叶都颠倒,凡卉群芳悉破残;
淇澳万竿嘶战马,潇湘千顷聒栖鸾。
潮流汹涌休惊恐,竹报平安人自安。
其二十五风竹
八月秋高风怒号,潇湘千顷涌波涛。
声嘶战马山河动,响聒栖鸾星斗摇。
一纵一禽凭老干,时颠时起有孤标。
诘朝风定平安报,谁与此君解战袍。
其二十六大竹
万竿大竹尽通灵,吐气如虹贯日星。
老干参在标劲节,修筠拂水荡浮萍;
阴浓夏日俗能脱,叶战秋风势不停。
岁暮凌霜复傲雪,此君终久不凋零。
此君终久不凋零,岁转笋抽倩迅霆。
出世无心先有节,见人不热但垂青;
潇潇沥沥真君子,密密层层树翰屏。
从此风云来聚会,扶摇直上势亭亭。
其二十七雪竹
凌霜傲雪几经年,压力弥高节逾坚。
干托冰山略觉重,枝悬玉箸听其然。
低垂特表屈伸意,摇曳犹操擒纵权。
色霁登楼远眺望,青标翻作银阑干。
青标翻作银阑干,便觉空中赤日寒,
风动时看白鹤舞,技高疑是玉龙蟠。
珠帘漫卷三千里,青铠分披亿万竿,
以待来年春涨发,漪漪绿竹报平安。
其二十八四季竹
路绕梁山匹马迟,雨旁修竹绿漪漪,
秋风叶战涛声涌,夏日阴浓俗气医;
雅爱冬寒枝冒雪,正当春暖凤来仪。
四时美景天然凑,说与傍人浑不知。
其二十九风晴雨露竹
蓬莱大竹凌苍穹,节劲心虚气如虹。
密叶含烟零冷,高枝拥彗弄晴空;
龙飞喜得王师雨,凤舞常随君子风。
俯仰乾坤神变化,此君到底是豪雄。
其三十咏竹
大竹参天蓄势雄,心虚节劲气如虹。
岁寒未减屈伸意,雷动还惊造化工;
斜对月华零露冷,长舒凤尾漾晴空。
苍生普得王师雨,碧草偃随君子风;
匝地阴浓赤日淡,侵晨色霁绿烟笼。
波涛突起如奔马,云水无边有戏鸿;
枝叶纷披金翡翠,雪花覆冒玉玲珑。
一年好景君须记,孰若此君识变通。
题春竹赠冈野南亩
凤尾龙须色色新,数茎垂海吐丝纶。
晦明风雨思君子,披拂简编见故人;
陡起怒涛惊恶梦,养成铁帚扫烟尘。
岁寒劲节依然在,正气当留宇宙春。
画梅
盈虚消长凭谁窥,数点衔花微露几。
鹊噪偏惊蝴蝶梦,雪深惯压虬龙枝;
骑驴孰觅襄阳迹,对鹤我吟和靖诗。
指日神州看鼎沸,和羹用汝有为时。
题画梅
世乱他乡见写梅,纵横妙墨起风雷;
孤标不受金铃护,万萼何关腊鼓催;
干老犹龙嘘气旺,枝高有脚带春回;
峥嵘头角非凡品,压倒群芳独占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