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两者的适应群体不同。我认为，先者生存和适者生存最大的区别就是，适者生存强调的是被动的适应。适者生存的原则更适合于动物界与植物界的被动适应，而人类的活动具有巨大的主动性。主动与被动的生存几率和成本是不一样的，以前我们在这方面研究不足。
第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先者生存应当涵盖适者生存，因为适者生存没有区分出适应的过程性。事实上，在整个适应期中还有最先适应和最后适应的问题，最后的适应者往往不是生存而是死亡，这一点在股市中表现得最明显。这是一个长期被人们忽略的问题，但是在现代的迅变经济时代应当被重视。
最先适应者既包括最先进入者，也包括最先退出者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股市或者房地产市场，一旦出现重大变迁的时候，最先适应者与最后适应者是有着本质区别的，有先知先觉者，有后知后觉者，也有不知不觉者。在今天这个世界，你第一个冲出去，与第二名、第三名、第四名、第五名相比，永远是不一样的。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不同的企业、个人总有不同的进入时间，有早期的、有中期的、有晚期的，也有最后的。那么在进入时间上，我认为，最先进入者可能比较早地适应了这样一种变迁的力量或者历史转折，因此先者生存表现得特别明显。最先适应者既包括最先进入者，也包括最先退出者。就像全国的房地产市场出现过热的时候，你把握住了市场发展的趋势，不去追赶潮流，最先退出去，那么这仍属于先者生存。
网络经济竞争中的最先凸显
为什么我特别强调在最近这二三十年的时间里面要最先凸显？我觉得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今天这个世界，发展变化的速度太快了，增长的原则已经发生了变化，迅变经济时代已经到来。
我举个例子。网络经济的竞争在中国特别激烈。有一次，中央电视台的一位记者采访某网络公司的老总时问道：“你怎么能够生存下来，有没有诀窍啊？”结果那位老总脱口而出：“我脑子非常清楚，要生存下来，只有第一时间凸显出来。”
大家知道，网络兴起后，网站也大量出现，大家都想通过网站赚钱。现在几个大学生、研究生，搞一台电脑，申请一个域名，就可以建网站了，太简单了！但是这位老总的脑子非常清楚，他明白最后哪个网站能活下来，取决于在起点上谁能够最先凸显出来。这个凸显不仅包括技术凸显、点击率的凸显，还包括其他方面的凸显，甚至连广告做得好都是其中的一方面。
大约10年以前，中国几乎所有的公共汽车上都有网站的广告。这些网站都在烧钱，因为要在第一时间冲出去，要赢在起点上。你一旦凸显出来，成为全国第一时，国外的风投资金就会发现你，就可能给你投资，让你到纳斯达克上市，像搜狐、新浪、网易等网站就是这样上市的。这些网站上市以后，大量的资金、人才就会汇集过来，然后再来建设和改造这些网站，于是这些网站越搞越好、越做越大。
但是美国的风投资金会不会让我们中国的几千家、几万家网站都到纳斯达克上市？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们看到了太多的失败者。比如，某个门户网站的老总说：“我有5个博士、6台电脑，我们的网站内容也很好，所以我慢慢来，不着急。”你如果真的慢慢来，马上就会被淘汰，市场早没你的份了！
起点领先产生的神奇泡沫
今天的世界和过去的相比，已经发生了非常大的变迁。在今天适者生存的背景下，我为什么更强调最先适应者生存的原则呢？因为我发现很多人都没注意到这个问题，但进化的原则却明明白白并且残酷地发生了这些变化。我举个最直接的例子。
你很忙，但很想听音乐，于是打算花几十块钱买一张光盘。那么你怎么买？首先，你没时间；其次，即使你有时间，跑到上海音像书店去买的话，成千上万张光盘，你能花那么高的时间成本去一一检索吗？能不能把每一张盘都拆下来听听，判断是这盘好还是那盘好？不可能。那你怎么去买呢？
一般情况下，可能是这样的：“算了，我上网查查最近一段时间的音乐排行榜，看哪张光盘排在了最前面。它如果在排行榜的排名最高，虽然我没听过，但是大家都喜欢听，那肯定是有道理的。反正我这次要买一张，那就买它吧。”当你买了这张光盘以后，你的点击又会影响到后面买光盘的人的决策，就这样一层一层传播下去。所以，这张光盘的点击率一下子可能会在很短的时间里暴涨。原来排行榜的第一名就有可能与第十名拉开很大的距离。
我认为，这实际上就是一种泡沫，就像股票、房地产一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旦达到泡沫的程度，它就会急剧放大。这种情况在很多地方都能表现出来。
我再举个例子。我曾经跟上海电视台某频道的负责人提过建议，现在他们真是按照这个建议来做了。他们电视台在播出节目时，屏幕下方会出现带有选项的问题，让观众通过打电话或其他办法来投票。比如问题是：谁是实力派或者偶像派？提供的三个选项是刘德华、张学友和郭富城，让观众去投票。这样很快就会发现一个现象：在一开始的两三分钟内，张学友得票最多，28票，另外两个人只有2票、5票。如果这是有奖竞猜或有奖点击，那么情况马上就会发生变化。后面投票的人肯定会这样想：“张学友的票数蛮高的嘛，这就说明大家都看重他，那我也选他，因为选别人的话有可能落选。我选他其实就为了有机会抽奖。”所以在很短的时间里，张学友的得票数就会远远超越另外两个人。
赌马、赌球等活动也是这样的。如果某人或某件事在起点上超越了，以后，很有可能在短期内造成雪崩一样的扩张。这种扩张所导致的效果实际上是失真的，但这种现象确实存在着。你如果采用这种生存策略或者生存竞争的手法，那么你存活的概率就比较大，或者说你在市场上的机会就比较多。
其实，很多东西都需要策划。假如，上海有一个人写了一本书，书名很好，内容也不错，但怎样才能热销呢？很重要的一点就取决于策划，而这个策划又取决于销售的起点。上海《新民晚报》每个星期都会刊登上海书城的图书排行榜。这个排行榜对图书市场有很大影响，因此只要这本书进入排行榜，其发行商就可以间接地操控市场。
比如，我想把这本书放在这个星期排行榜的最高位，怎么办呢？在一开始发行的时候我就要搞策划。这个策划包括作者签名售书，包括在所有的柜台放大量的书，包括各种各样的宣传广告，甚至包括我们自己购买等。那么做完这些活动以后，很有可能在第一周里，这本书的销量真的登上了排行榜的最高位，马上就上了《新民晚报》。那么多的读者一看《新民晚报》：“哎哟，这本书在《新民晚报》的本周排行榜上排名第一，我也买一本看看。”很多人不了解，还以为这本书是在整个上海销售排名第一，其实只是在上海书城排名第一。你看，在这个点上，它一下子就代表上海了。
再比如，外地一个很小的图书馆也想买书，但用于购书的钱不多，还想买一点好书，那怎么买呢？他看到这个排行榜以后心想：“算了，这本书排名第一，就买它吧。”这样一来，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会有更多的人这样做。那好，如果这本书连续三周上《新民晚报》排行榜的话，情况就又发生了变化。很多人就会想：“连续三周啊，那说明这本书就是好啊！”这样一来，全国各地都去买，产生了更大的效应。在一个重要的起点上，你如果觉得无所谓，没有这样做，你的书就可能没有机会上排行榜。和同一个时期或同类型的书相比，即使你的书写得好，也没什么了不起，因为其他书的市场销量可能会超过你的10倍、100倍。
问：王老师，你说的这种情况确实有，但是我们也看到了很多先者失败的例子，特别是在中国，先者往往没有好下场，请问怎么解释这种现象？
答：当然，我也同意你的观点，因为先者也不一定必然生存。我非常理解你讲的这种情况，我们中国跟外国不一样，中国的情况是：你太冒了、太露了，可能要吃亏。我们中国人不是说过这类的话吗？“人怕出名猪怕壮”、“出头的椽子先烂”、“枪打出头鸟”，等等。其实即使在国外，先者也有失败的，美国摩托罗拉公司搞的铱星系统原来是比较领先的，但它也失败了。所以有人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想做先驱，很有可能先驱没做成，却成了先烈。这句话我不同意。我要说的是：如果一个人一开始就怕做先烈，那么他永远做不了先驱；同样，如果一个民族不敢为天下先，那么这个民族永远都别想成为文明的先驱者。
先者生存体现的是一种概率，而非特例
不光在中国，在全世界也是一样，对于先者生存这个原则，我只讲概率。从一定的概率统计意义而言，我所指的“先”不是第一个人，而是第一批人；不是一个时间点，而是一个阶段。比如说，你是第一批买入股票的，在某一个行业内你是第一批进入的，某块地你是第一批开发的。那么在这种意义上，这种“先”才是真正的先。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竞争非常激烈，你晚一步是非常危险的。回过头来讲，我为什么讲概率？先者生存，其实就是概率的问题，不能讲特例。我就举一个博弈论的例子来说明。
比如，夫妇两个人的关系非常好，能互相体谅，他们都希望今天晚上两个人能在一起。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按照博弈论的纳什均衡理论分析，谁如果能先提出某一建议，今晚的行动就会沿着这一建议发展。如果今天晚上，丈夫想去看球赛，但妻子想去听音乐会，这两个人在其他条件都比较均衡的情况下，假设妻子先说“我们今天听音乐会好吗”或者她已经买好了票，那么丈夫可能就不去看球而是去听音乐会了。所以，先者的微小优势是很奇妙的。
我再举个例子。我们两个人正在下象棋。如果我们两个人的条件相同，水平相近，也都很想赢，一旦他先吃了我的马，我们两个人的实力就发生了重大变化。你们估计他有什么优势？
“多一个马。”（学员回答。）
“还有吗？”
“心理上占优，更放松了。”（学员回答。）
“没错。还有没有？”
用博弈论来分析就会发现，他的优势马上会凸显出来。第一个优势就是他比我多了一个马；第二个是心理优势；第三个我们可能比较容易忽略，就是他的策略会发生革命性的变化。他可以采取什么策略呢？“对子策略”。
比如，我已经失了一个马了，想赶快把车拉出来投入战斗，他也马上把一个车拉出来抵住我。也许他会想：“你出来吧，你出来我跟你拼掉。”我敢不敢跟他拼？我如果跟他拼的话，拼掉一个车，拼掉一个马，拼掉一个炮，所有的都拼光以后，他还比我多一个马，我什么都没有了。那他的实力比我强大到难以想象的程度，所以我不可能跟他拼。每拼一次，我的实力就削弱一点。在这种情况下，我只好退回去了。一旦我退回去，他就得了先手。那么，他一招领先以后，就会招招领先。
所以，真正会走棋的人，一旦出现一个重大的偏差，他马上就会把这盘棋丢掉，因为他知道只要对方没有重大失误的话，基本上就是自己输了。
什么叫先，什么叫后？
你们很多人都会开车。假设星期五下午四点半你们两个人开车出门了。如果一开始你们两辆车一前一后相差一个车位，你在前，他在后，你们的车型一样、技术一样、意愿一样、目的地也一样，都是从上海交大开往复旦大学，而且走同一条路。那么想一下，两个小时开下来，这两辆车是不是还差一个车位呢？我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原来在起点上就差那么一点点，但是有那么多非系统性的风险会导致你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也许最后你们会相差几十个，甚至几百个车位。因为你刚过了路口，他呢，就差一秒钟，被红灯堵住了。然后左边、右边大转弯的车一辆接一辆，你们两辆车的距离会越差越远。
所以很多人、很多企业、很多系统，原来在起点上没什么差别，在每一个重要的节点上一步一步差出去，最后会差得越来越远。小学时，大家都坐在一个教室里念书，相差不大，但是考初中时分叉了，考高中时又分流了，考大学时又错开了，工作以后，机会也越来越不一样，真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先者的好处
今天这个世界，先者所带来的好处其实是很大的，这一点我们以前没有特别注意到。今天的进化原则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而历史的巨变一定会带来思维方式的变迁，并进一步带来行为方式的变迁，“先行一步”就是其中的一个。我讲的先者其实还包括先导企业、先者战略、第一名等。虽然先者也有吃亏的地方，但是，在更多的情况下，在概率上而言，先者是有极大优势的。很多企业老总都明白这个道理。比如，通用电气前CEO杰克·韦尔奇讲“数一数二”的战略。柯达公司前CEO邓凯达也说过：“企业要想在竞争中‘不死’，唯一安全的位置就是做行业第一。”
我们再举一个中国的例子。我去福建的一个大企业讲课，他们的老总也听了我的课，课间休息的时候，她站上来说：“王老师，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就是一个例子，可以证明你的理论。我的企业在福建做得最大。一旦做到最大，这个优势简直难以想象。你知道吗？福建省要出台一项什么重大的政策，会先打电话给我，比如说哪一个重大的地块要批租，某一笔国外资金要进来，哪一个企业倒闭了需要兼并，或者一个什么样的项目，都会问问我要不要。我如果不要，然后再安排竞标，或者想别的办法。为什么先找我呢？道理很简单，我现在已经做到最大了。”
所以，优势富集效应讲的就是，你在某一个起点上一旦凸显出来以后，你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多。这绝对不是你这个人聪明不聪明的问题。
先者生存与资本的关系
今天这个世界是非常残酷的。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在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最善于在电视剧里演格格的，最聪明、最能干、最漂亮、最突出的，是赵薇吗？除了赵薇，就没有别人有能力演了吗？赵薇并不是全国最强大、最聪明、最能干、最漂亮的演员，但是赵薇在电视剧《还珠格格》这一个点上，最先有机会凸显了出来。一旦凸显出来，她的机会就多得难以想象。所以，电视剧导演也来找她了，电影导演也来找她了，书商也来找她了，广告商也来找她了，唱片公司也来找她了，做主持的也来找她了。
曾经有人在报纸上说：“赵薇这个人有点不自量力，她这个也做那个也做，一个人能做那么多事情吗？把她的电视剧演好就可以了。”我们很多人可能也会这样想。其实，不是这样的。几年前，有一个广告公司的老总告诉我，赵薇身上每年有两亿元人民币的潜在商业价值可挖。后来我就发现，一个人一旦凸显了以后，所有的有利条件都会向他集中。这么一来，赵薇的生存概率就比你大。为什么呢？因为资本会找到她。因此，不是赵薇的问题，而是资本的趋利本性所决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