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过站起身就要离去,走至门口忽又转头,眨了眨眼睛才迟疑着问道:“月华楼的锦缎可还喜欢?”表情似乎还有些不快。
小七一怔,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了,忙答道:“喜欢啊,真是多谢相爷了。”前几天秦冥送过来十匹月华楼的锦缎,她当时还和锦绣开玩笑呢,啧啧,跟着秦相爷这个大老板福利还真不错,月华楼的锦缎就是宫中的妃子能得到两匹就不错了,人家秦相爷一出手就是十匹,够大方。
秦风过脸上的表情好了一些,但依旧皱着眉头,“那怎么没见你穿?”
小七有些莫名其妙了,“哪有那么快,裁缝正在做着呢。”他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问起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了?小七很不解地看着秦风过。
秦风过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那就好,你一定要穿啊!”他不放心的交代,随即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说:“李慕楚什么时候离开?”他下巴轻抬,朝着李慕楚住的院落点了一下。
小七又是一怔,随口反问:“离开?去哪里?回西岳?他现在受了重伤还经不起长途跋涉。”这人的话题转得也太快了吧,才说着锦缎呢,怎么就跑到李慕楚身上了。
秦风过眉毛弯了一下,说:“他不是买下了拈花小筑隔壁的院落吗?他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就不要再留在拈花小筑了,赶紧让他搬过去,何况他住这里对你的影响也不好。”说着深深地看了小七一眼便转身走开了。
一直到秦风过的身影消失不见,小七仍是没想明白秦风过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伤好得差不多了?这才几天呀,人家李慕楚还不能下床好不好。他是为救她受的伤,留在拈花小筑养伤不是理所当然吗?怎么会影响不好了?
小七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索性就丢开了,权当他抽风好了。
是夜,漆黑宁静。锦绣一身夜行衣翻进了学士府里,刚一站定就见一个老头站在那里,“呵,又是你。”这老头便是昨夜跟在秦冥身后的那人,他是缥缈峰上圣龙宫的长老,名叫林长松。他一眼就看清锦绣便是昨夜出现的第二个夜行人。
锦绣不说话,脚下一错便朝他出招,林长松不慌不忙地迎上来,两个人便战在一起,你别说,打着打着林长松便来了兴趣,这小子功夫真不赖,自己不打起精神来还真应付不了,多少年没遇到这样的对手了,林长松全身每个细胞都兴奋起来。
可锦绣却不想陪他玩了,虚晃一招抽身便走。林长松好不容易才遇到个能陪他练手的人,哪里肯这样放她走,提起轻功就追了出去。
锦绣一路飞掠着,林长松紧追不舍,锦绣朝后看了一眼,眉头微一皱脚下一顿硬生生地转了个方向,朝着城外飞掠而去。
到了城外锦绣收住脚步站定,林长松紧跟着也到了,“怎么,小子,不跑了?”他饶有兴味地说,心中还不住感叹:这小子是谁家的徒弟?轻功真好,他愣是没追上。
“你到底想干吗?”锦绣有些不耐烦,她今晚去学士府也不过是想碰碰运气,谁成想兜头就遇上了这个老头,交了手就知道不好对付,她就想撤了,谁知这老头非不放过她。锦绣拉开架势便要再战。
林长松却是一愣,“咦?是个女娃娃啊?”一听声音才知这是个女娃娃,林长松的脸上就显出几分惋惜来。
“还打不打?”锦绣更不耐了,她要走,这老头非拉着她打,要说打吧,这老头又收了招。
“不打,不打了,我老头子从不和女人打。”林长松满不在乎地摆手说道,他可是从来不打女人的,更何况是个女娃娃,这不是欺负人吗?若传到江湖上他的老脸往哪搁?“女娃娃,你的师父是谁?”林长松笑呵呵地问,他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谁知锦绣一听他说不打,便施展轻功迅速离去。急得林长松大喊:“喂,女娃娃,你还没告诉我你师父是谁呢。”
“我没有师父。”风中传来这句话,清晰地响在林长松的耳边,他不由又是一惊,好深厚的内功啊!这女娃娃年纪轻轻居然就练就了如此深厚的内功,不可小视啊!
林长松望着锦绣消失的方向呆立了许久,更是坚定了要离开学士府的念头,他看了看无边的夜色,想:索性就此走了吧,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至于那什么告别辞行啥的都留给别人吧。
一大早,小七就精神十足地带着士兵满大街搜查,她披了一件银色的大氅,更显得身形颀长,她站在街边看着士兵井然有序地搜查着,不急不躁。
学士府里张居正坐在书房中听着管家的回报,脸上露出了笑容。搜吧,最好能掘地三尺,这都已经是第四天了,再搜不到人看怎么向皇上交代。
管家想起大街上那么兴师动众的阵容,眼底满是不屑,人早就出城了,能搜到才怪呢。忽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低了低身子说道:“老爷,前几天都是孟大人带着人搜查,今儿怎么换成了小七大人,他一个户部的小官员怎么管起了这档子事?”管钱粮的和管抓坏人的,这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呀,所以管家非常的疑惑。
张居正低头喝了一口茶,一只手把玩着杯盖,“这事我听说了,是那个小七昨日亲自跟皇上请旨,说自己要亲手逮捕凶手。”说到这里他的嘴角浮上一抹讥诮,到底还是年轻,意气用事了些。他垂下眸子又道:“管他是不是户部的,就让他搜查去。”
“老爷,老爷,不好啦,门外搜查的士兵闯进来了。”一名下人惊慌失措地跑进来,连礼都没来及行就急匆匆的嚷。
“什么?”张居正和管家都是又惊又怒,“士兵闯进来了?”张居正还是有些不信,不能啊,他一堂堂大学士的府邸是那么好搜的吗?就是皇上也得掂量三分啊。
“小圆,你看清楚了?”管家也是不相信有人会这般大胆,是以他语气严厉地询问,这跑来报信的下人正是他的小儿子。
“真,真的,乱糟糟的一齐砸门,奴才们也挡不住啊。小人一见不好就赶紧过来禀告老爷。”张小圆这才把气喘匀了。
看来这还真是有不长眼睛的呢。张居正若有所思,此刻他一脸平静,“待老夫到前门看看。”说着朝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会意,一溜小跑奔了出去。张居正则随着张小圆朝前门走去,他倒要看看是哪个嫌命长的。
前门一片混乱,士兵们要进来,看门的下人们拦着不让,笑话,这可是堂堂的学士府,岂是能撒野的地方?于是便冲突起来,护院还和士兵们动上了手,护院们的武功虽不错,但架不住士兵人多,双拳难敌四手,一时落了下风,这些士兵久居京城,早就养成了一身兵痞气,专捡那损招使,很快护院们身上便挂了彩,吃了不小的亏。
小七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还不时的督促扇风几句,“大家快一点啊,大家辛苦了,收队后我请大家去温柔乡喝酒。”
士兵们听了更是劲头十足,这位小七大人可是位大方的主,一大早就请他们去吉祥阁吃早点,吃罢饭每人还发了十两银子,这还没干活呢就得了这么多的好处,那若是好好替这位大人办差呢?大家伙立刻就如打了鸡血般精神高涨。这会听了小七大人允诺请他们去温柔乡,呵,那里可是男人的天堂啊!哪个还不使出全身的力气?
张居正远远地就看到这么一幕,立刻大怒,他紧走几步上前怒喝:“住手,都给我住手!”可惜没人听他的,这些兵都是些蒸不熟煮不烂的愣头青,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说不准哪天就上了战场死在那里了,死都不怕,他们才不会管你是多大的官呢。所以一般当官的都不愿意得罪他们。
张居正气得脸色铁青,小七见状,觉得差不多了,才懒洋洋地把手一抬,道:“都停手吧,没看到张大人来了。”话音一落,就见打得起劲的士兵们立刻收手,整齐地退到小七身后站好,那速度迅速地让张居正的火气又炽了三分。
“张大人好,小七见过张大人。”小七很主动地对着张居正行礼。
张居正强压着心头的怒火,目光凌厉地直视着小七,质问道:“小七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带人硬闯他的府邸,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是背后有靠山?靠山是谁?他想起昨日这小七是入过宫的,心底多了一分迟疑。
“张大人说这?”小七一指狼狈的护院们,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是这样的,张大人。昨日小七请了旨意帮着搜查在逃的北冽贼人,为此皇上还赐了柄龙泉宝剑,准许小七遇事先行定夺。”说着她把宝剑对着张居正亮了亮。
张居正的嘴角抽了抽,继续压着怒火问:“那小七大人闯进老夫的府邸做什么?莫非要搜查?”他的眼底闪着危险的光芒。
“正是!”小七正色地说:“大人有所不知了,刚才小七带人四下里搜查,已经发现了北冽贼人,没想到一不小心又被他们跑掉了,我们跟在后面追,看到他们跃进了张大人您的府邸。那可都是些穷凶极恶之辈,张大人您是殿前重臣,我朝的中流砥柱,您的安全重于泰山,小七怎么也不能让他们祸害了您府上啊。”小七面不改色地信口开河,那是一个义正词严啊!
“小七大人的意思是北冽贼人现在进入了老夫的府中?”张居正捋捋胡须不动声色地问。
“是的,我们大家都亲眼目睹的,大家说是不是呀?”小七往身后看了一眼一扬声音说道。
“是!”这是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声音,“我们都看见了。”
小七满意地回过头来继续面对张居正,“看看,并非小七一人所见,大家伙都看到了呢。那北冽贼人也真是可恶,哪里不好去,非要跑到张大人您的府上,此刻说不准他们正窝在某个角落呢。这下好了,待小七擒了他们,总算是没辜负皇上的期望。”说着小七又扬了扬手中的龙泉宝剑,一幅有恃无恐的样子。
张居正的眼底暗了暗,他看着小七那诚恳的表情,后槽牙挫了挫,说道:“今日小七大人是一定要进府搜查了?”
“恐怕是这样了,不过张大人您说错了,不是搜查,而是寻找,小七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搜您老的府邸。”小七的脸上适时地带出几许惶恐,但一双眼睛却坚定不移地看着张居正。
张居正与小七对视着,谁都不往后退,形势一触即发。就在大家都以为会再次打起来时,张居正说话了,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小七轻抚龙泉宝剑的手,“好,老夫就亲自带着小七大人进府寻找。”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阴森而冰冷,尤其是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重。
“那就多谢张大人了,张大人就是通情达理,真不愧是百官的楷模啊,小七定会把此事上达天听,为张大人请赏。”好听的话不要钱一般从小七的嘴里涌出,“弟兄们,还不快谢谢张大人与咱们行了方便,一会手脚都轻点,不要打坏了什么东西,都记住了啊!”小七大声说着,手一挥,士兵们都涌进了府里。
小七看了看张居正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心中暗爽,态度却摆得恭敬,“张大人,咱们也跟去看看?”小七好声好气地提醒。
张居正没有说话,一甩袖子朝里走去,小七摸了摸鼻子也跟了上来。
顿时,府里就乱了起来,人声鼎沸,鸡飞狗跳,间或还夹杂着争吵。小七是哪里热闹往哪里钻,开始是张居正走在前面,现在呀是张居正跟在小七的后面,那脸阴沉得能下雨,双目阴鹫,恨不得能把小七的后背射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