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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郝青松行走的路线不像韩庆那样曲折迂回,他翻墙进入破厂区后,先是站在墙根定了定神,思考一下墨镜男有可能行走的路线,一个人偷偷摸入警方的警戒线,目的无非有二:一就是东侧楼房的二楼,二就是西侧的地下室。而今东侧楼房发现被埋有炸药,随时都会付之一炬,所以如果有什么东西要寻找的话,首选目的地应该是东侧的楼房。

想到这里,郝青松径直向东侧楼房奔去。

东侧楼房里,大多数警员都已撤出,剩下几名拆弹组的特警,穿着厚重的防弹甲,正在楼间仔细排查着炸药。郝青松虽然与警局里的基层警员关系很好,但他与警局上层领导的关系却很僵,这也是他最终离开警局的原因。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郝青松小心地躲开那些特警,闪在探照灯照射不到的地方,抬起头打量着东侧楼房的建筑。自中午他接到韩庆的电话赶到这家破厂时,警方已经先他一步赶到并控制了两处主要的案发现场,当时他的关注力全部放在发现五具尸体的地下室了,对于眼前这幢楼房并没注意多少。听韩庆说:发现钱封梁尸体的房间位于二楼走廊口的位置,如今那间房间里的尸体和所有东西应该都被警方给搬走了,那么,墨镜男来这里,他又是在找什么呢?

郝青松躲在阴暗的位置仔细观察着正在楼里排查炸药的几名拆弹组成员,见他们主要在一楼、三楼和二楼的楼梯周围巡检,而二楼的走廊位置反倒没人。于是他绕到楼后,找到那排砌在墙外的简易消防梯,他爬上梯子,爬到二楼位置,跃窗跳入二楼的走廊。

走廊里暗乎乎的,有光线在楼梯方向闪烁不定,间中还传来拆弹组成员通过步话机的通话声:“队长,我这里也发现一枚炸弹……不太好拆,布线有点复杂,还有线串联到别的炸弹上去……在三楼还发现了两枚,全部用线联在一起了……”

郝青松蹑手蹑脚地沿着走廊向前走着,当他走到走廊口的房间前时,忽见楼梯上面有手电筒光从下向上照射,赶紧身形一晃,闪进房门藏在墙后,手电筒光柱从门外滑过,从楼梯下面传来声音:“头,我在一楼的墙基下发现一枚炸弹,上面还联着控制器,估计是这些炸药的总控制器,上面的布线很复杂,你下来看看好吗?”

从三楼传下声音:“好,我马上下来。”接着有脚步声从楼梯上走下去。

郝青松睁大眼睛打量着眼前的房间,这里就是柳信和胡煌住的地方,从窗外透进探照灯的灯光,可以看清房间里的情形,只见房间里空荡荡的,甚至连那张简易床都已经搬走。郝青松的目光落到旁边的破布帘子上,帘子后面的房间应该就是发现钱封梁尸体的地方了。

此时布帘子深垂着,帘后静悄悄的。

郝青松走到布帘前,伸出一只手撩开布帘的一角,探眼向布帘后打量过去:布帘后的房间很大,光线却没外面这间明亮,从仅有的两扇窗户投入昏昏的光影,约略地照亮了房间的一角,但房间的大半部分仍处在阴暗中。郝青松的目光在房间里四下搜巡着,长长的水泥池,长长的水泥台,半坍的墙面,靠近天花板处还有水泥砌起的高位槽,光线晦暗暧昧,因着知道这里曾经死过一个人,所以郝青松心下产生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郝青松轻轻挑开布帘,迈步走进房间。和外面一样,这间房间里的所有物件也已被警方搬走了。他在房间里轻步移走着,光线虽然暗,但他练过武,所以眼神不错,能隐约地看出周围的事物。因为面积大,所以他的脚步声显得空洞洞的,偶尔踩上一颗水泥碎渣,还会发出“啵”的嘣响声。

由于被警方清场了,这里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有意义的东西,不过在房间最顶头的地面上斜倾着一张水泥台面,在台面后面的墙上有一幅画倒引起郝青松的注意。他走到顶头的墙前,站在水泥台面边上,掏出手机,借着屏幕的荧光打量起墙上那幅画来,画是用喷漆喷上去的,寥寥数笔,却勾勒出一幅很意象的山水画,画中有湖泊,还有山峰,在山峰的山坡上,还矗立着一个小亭子。

在这幅涂鸦中郝青松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他想大概这幅画是柳信他们闲极无聊时随手而画的吧,可是这个想法刚刚从脑子里冒出,便听身后有人在轻声说:“这幅‘山水工坊’画得实在太潦草,你是在这里专程等我出现么?你们‘山水工坊’的人,用这种方法来引我出现,办法是老套了点,不过很中用,我确实被你们引来了,佩服啊佩服。”

郝青松悚然回头,却见身后并没人影,他想起声音好像是从自己头顶上发出的,而自己的头顶上,是一个高位槽。他昂起头看向高位槽,果然,一个灰色的影子站在上面,正低着头看着自己,那人戴着一副墨镜,穿着一身考究的西服,正是自己所盯梢的墨镜男。

装载着从破厂收集的证物的面包车飞驰在通往市中心的道路上,前面有一辆警车负责押送,简小叫和叶继香就坐在这辆警车的后座上。路上,叶继香接了一个电话,挂断手机后,简小叫见她满脸兴奋状,于是问她:“叶姐,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天大的好事。”叶继香把手机塞进包里,兴高采烈地说道:“刚才的电话是江苏卫视《非诚勿扰》节目组打来的,天啦,他们通知我过了年后就可以到南京去上节目了!你说这不是好事吗?我现在感觉自己都快被幸福撑死了!”

简小叫“噢”了一声,“江苏卫视的《非诚勿扰》?这好像是婚配类节目吧,你怎么想到这种节目上去抛头露面啊?看来你是迫不及待要把自己嫁出去了。”

“上这个节目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好处,难道你不知道吗?”

“除了在全国人民面前宣告自己嫁不出去了,不得不到电视上来征婚了,我实在看不出上这种节目有什么好处。”

“你啊,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思想还这么落后。”叶继香扳着手指头说道:“好处一,我超级喜欢孟非那颗性感的光脑壳了,以前不过是在电视上过过眼瘾,这次去《非诚勿扰》,无论如何也得摸上一把感觉一下手感;好处二,凭着我的相貌,还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个人风格,在电视上这么一亮相,肯定能爆红,到时金钱啦、名利啦还不是随之而来了?什么‘神马都是浮云’,那是阿Q信奉的酸葡萄精神,也只有那些没本事的人才会把那种话挂在嘴上;好处三,这次上电视,算是我跻身娱乐圈的处子秀,如果能一炮而红,那么接下来东方卫视的《中国达人秀》,湖南卫视的《快乐大本营》,浙江卫视的那个吃遍天下美食的节目,四大卫视的当红节目我一个接一个地上,保证红遍全中国。”

“看来叶姐你这人真是野心勃勃啊!”简小叫做了一个鬼脸,“不过是上一次相亲节目而已,说不定没多久就被哪个男人给骗回家去生宝宝了。”

叶继香瞪大眼睛,咬牙切齿地说:“上了节目我就不会那么傻了,再帅气的男人也没法让我屁颠屁颠跟他走,我要把《非诚勿扰》当个窝蹲出个大坑来,不成名死不罢休。”

坐在前排的两名押车警官见她说得言确凿凿,憧憬如疯的情景,都被逗得笑了起来。这时警车正驶上一段坡路,有辆载着两人的摩托车从后面飞速超越过来,叶继香见摩托车的速度拉得很猛,便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押车警官说:“广州不是禁摩了吗?你看外面那部摩托车多嚣张,这里都快近市区了,还敢开得那么快,他们压根没把你们警车看在眼里嘛。”

警官瞥了一眼后视镜,宽容地笑笑说:“现在广州街头有些年轻人爱玩赛车,一到夜里就有人上街玩命,这事交警部门抓了好几次,还是屡禁不止,很难管哪,别人玩得连命都不要了,哪还会怕你警察?”

这时那辆摩托车已经飞驶到与警车并排的位置了,叶继香透过车窗打量着坐在摩托车上的两个人:两人都穿着皮夹克,戴着头盔,看不清面容,从身材上看前面驾车的似乎是名女子,而坐在后面的是名身材魁梧的男子。如果一对男女站在叶继香面前时,她的第一眼多半会去打量女人,她会在第一时间里判断在一个场合里这个女人是否会成为她的竞争男人目光的对手。所以对于摩托车上的两个人,她还是习惯性地先去观察前面开车的女人,直觉着这个女人不仅拉风,而且似曾相识,虽然没有看出她的面貌,可是——在那头盔后面飞飘的长发下面,赫然垂着一对银色的辫子,那对辫子在路灯的照耀下泛着金属的光泽。

叶继香对简小叫惊呼道:“小叫你快看,那个开摩托车的女人,就是上周五晚上和我打了一架的那个中国版‘异形’。”

“真的?”简小叫把脸凑到车窗边向外看着,这时摩托车已经慢慢超越警车,她只看到摩托车上两人的背影,简小叫奇怪道:“叶姐上次你们和他们打架的时候,好像他们是抓着钱封梁,现在钱封梁死了,而他们又出现在这里,这事儿出现得好巧合啊!”

副驾驶座上的警官闻言问道:“你说什么?这两人跟今天发现的尸体有关联。”

“是的。”叶继香喊道:“坐在后面的那个男的大概就是大吊车了,这家伙的手臂是机械手……”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猛见超到前面的摩托车上坐在后面的大吊车忽然从衣襟下面拔出一把微型冲锋枪,幸亏车里的四人已经开始注意他们,所以这个动作看得很清楚,四人同时发出惊呼声,司机狠打方向盘,想让车头离他们远一点。

大吊车把枪口对准他们的轿车,“乒乒乒”地火舌乱吐,子弹射碎车窗,叶继香和简小叫吓得伏趴在座位上,只感到不断有玻璃碎珠飞溅到她们头上,车子打横冲出了路栏,滑下了陡坡,一路颠簸地冲了下去,直到撞上一丛灌木方才停下。

简小叫被颠得翻趴在车座下面,叶继香压在她身上,等到车子彻底停下时,简小叫抖抖身子,大声喊道:“叶姐,你没事吧?”

叶继香呻吟了一声,“还活着,骨头没散架,妈的,脸上火辣辣的,别破相喔。”叶继香爬起身来,第一时间摸摸脸上的伤口,有血,不过还好,不是大伤口。

简小叫爬起身来,抖掉身上的玻璃珠,她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两名警察:车子撞在一丛矮灌木上,有树枝由破碎的前车窗戳进车头顶在方向盘上,副驾驶座上的警官正在由破碎的车窗向外钻,而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则仰头靠在椅子上,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的状况,简小叫担忧地推了推他,司机侧头看了她一眼,咕哝道:“没事,左肩膀好像被树枝给刺穿了。”

“被树枝刺穿了?”简小叫心里一慌:“要不要紧?”

“他还能说话,说明不是很重。”旁边的叶继香推了推在她一侧的车门,车门被卡住了,她推推简小叫促道:“还磨蹭个啥,快出去,待在车里等死啊!”

简小叫推推旁边的车门,发现车门已经开了一条缝,可是门外是茂密的灌木,灌木把门给顶住了。她只好先脱去厚外套,然后使劲把门缝推得更大点,侧着身子挤出车子。这时那名先出车子的警官已经跑到驾驶室的位置,身体正半探进破车窗,用力拉扯着戳进车窗的树枝,想把受伤的司机救出车来。简小叫见状赶紧跑过去帮忙,而叶继香则在车内用力,三人齐心协力将司机弄出车子,简小叫和警官迅速把司机扶离车子,躲到安全的地方,警官一边帮司机止血,一边掏出手机向总部报告自己车队遇袭的情况。

简小叫见叶继香钻出车子后,先看了一眼他们,然后拔腿向陡坡上跑,她赶紧问道:“叶姐,你干嘛?”

“妈的,那帮家伙真不要脸,竟然向咱们开火,这次老娘是真的火了,”她的手腕一抖,手里已经擎出三把锋利的飞镖,“这对狗男女,别以为打扮得象外星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姑奶奶可不是好欺负的,我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绝不饶恕。”

叶继香爬上陡坡,见那辆装着证物的面包车停在路当中,而那辆摩托车则倒在路边,两名穿着皮夹克的骑士,也就是曾经和她交过手的珊迪和大吊车已经跑到面包车驾驶座旁,她见珊迪正伸腿跨进车门,口里低哼一声,手臂一甩,三支飞镖脱手飞出向她射去。

珊迪闪电般把手脚缩进座位,飞镖擦过她的身体,“笃笃笃”地射在车门的塑料板上。珊迪猛一甩头,脑后的一条银色辫子霍地翻转而起,卷起插在门上的三支飞镖,接着便见那条辫子在门边风车般轮转几圈,三支飞镖倏然离辫而出,倒旋着呈“品字型”飞向叶继香。这三支飞镖制作非常精致,刃背微呈“S”形,所以飞行起来略呈弧线,被珊迪的这条银色辫子那么一摔,飞镖的飞行曲线竟然漂亮之极,比起叶继香的甩手镖掷法丝毫也不遑让。待到飞镖打出后,珊迪看也不看是否会中目标,反手关上车门,面包车发出一声怪吼,向前飞驰而去。

叶继香见射回来的飞镖飞行轨迹诡异,不敢硬接,却又不舍得她那三把价值昂贵的飞镖,于是一招“娇凤啄天”腾身飞起,在空中翻卷着迎向旋飞而来的飞镖,她的身躯在飞镖前盘旋半周,三点银白看似射上她的身体,等她落地时,双手各接一把飞镖,还有一把,被咬在她的牙齿间。

叶继香收回飞镖,她见两名面包车上的警员正抱着脑袋趴在路边,跑过去问他们:“你们还好吗?”

“还好。”警员从地上爬起身来说:“他们只把我们逼下车,并没向我们开枪,不过那一车的证据全被他们抢走了。”

“想逃?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叶继香咬牙切齿地跑向那辆倒在路边的摩托车,她扶起车身,跨上座位,发动车子,发动机发出“轰”的惊鸣声。

此时简小叫也爬上了陡坡,她跑到摩托车前惊问道:“叶姐,你要去追他们?”

“废话,不追他们难道还上健身房啊。这两个王八蛋,他们死定了!”叶继香忽见简小叫往自己身后一跳,稳稳地坐在后座上,不禁着急道:“你上来干嘛,快下去。”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简小叫一把抓住她的腰侧衣襟,“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去冒险,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算你的搭档,是搭档就该一起担当,你可别小觑我的实力哟。”

叶继香见她眼神很坚决,只好点头道:“好吧,那你抓紧了,没头盔,可能会很冷。”她放开车速,摩托车怒吼着带起一路风声,追向已经驶远的面包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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