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樊感觉自己的身体化作了一道流光,极速地朝漩涡中心坠去,不知过了多久,在经过重重黑暗的侵袭后,他终于突破了束缚,来到一处崭新的世界。
他晃了晃仍然有些眩晕的脑袋,终于看清了这处世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袤的大地,目极天边,依旧没有尽头,在这辽阔的草原上,时不时飘荡起阵阵尘埃,那是数以十万计的巨大鹿群在奔跑,以躲避猛兽的追捕。
但比起山脚下那成片绵延数十、数百里的白色帐篷,这一切又不算什么!一群群游牧战士持弓跨马,穿巡在帐篷之间;无数的牛羊放牧在这天地的大草场中,一切是如此的质朴、粗野,生机勃勃!
林樊正要走进这个游牧部落,却突然发现他指挥不了自己的身体!
就在他震惊时,天地间突然传来一个巨大的喜悦赞叹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
随着赞叹声响起,天空光彩流转,云蒸霞蔚,顷刻间整个世界的色彩都似乎被汇聚到了云霞之中,大地上无论人、兽,纷纷停下眼前的事情,万类万物都齐齐望向天空中涌动的七彩祥云。
天空中的祥云阵阵排开,最终显出一位长须道人。这道人衣冠古朴,动静从容,双目深幽旷远,他看着四周天地,脸上的赞叹惊喜犹未消散,而整片天地的诸多生灵,却无远弗届,都清晰地看到了道人的容颜,听到了道人的言语,仿佛对方就站在自己身前。
只见道人轻轻一指,顿时他脚下的大地迅速隆起,转而形成一片钟灵毓秀的神山。道人驾云落在峰顶断崖枯松之上,道:“奉道门法旨,前来传法,有缘者皆可来。”
这道人随即口中吟诵种种仙音妙法,遍传天地,林樊陡然听闻,一时目眩神迷,只觉醍醐灌顶,神智清明,飘然如坠云间,直欲杳然化仙而去!
林樊正自沉浸其中,忽听天外一声大呼,将他惊醒,只见在他身前出现一位发髻梳成条条小辫的蛮汉,这蛮汉鼓噪着粗嗓子道:“玄元,同去否?”
“玄元?”林樊正要回答,就感觉这具不受他操控的身体迅速活动起来,点了点头道:“当然!”
林樊发现自己此时处于一个非常奇妙的视角,他的精神既独立于这具身体之外,但又能清晰地感受到这身体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这具身体说完,就和那蛮汉一同赶往道人传法之地。此时天地间阵阵流光闪过,仿佛下起了流星雨,那都是急忙赶往道人处听法的众多修士。
玄元和那蛮汉一路追星赶月,瞬息千里,不过一日,就来到了那道人以大法力形成的神山脚下。
此时山上已经陆陆续续到达许多修为高深之士,林樊只觉在场的每一个人气血都旺盛至极,随便一根手指就能将他碾压,如果不是附身在这名叫玄元的大汉身上,恐怕连其余人的气场都扛不住。
玄元二人凭借着力压在场大部分人的修为,一路连闯进去,来到道人的身旁坐下,静静听法。
林樊刚开始听着这道人说法,还略有所得,但随着时间地推移,道人所言愈发晦涩艰深,一字一句都需要花费大气力推敲理解。林樊听得心神恍惚,不知不觉间,忽闻玄元大叫:“原来如此!”
接着玄元口诵一片古拙深奥的口诀,这口诀一字一句都往林樊的耳中塞去。
林樊脑海被填塞得昏昏涨涨,头痛欲裂,只觉道人的仙音逐渐离自己远去,周围的场景也迅速消退,最后化为一片黑暗。
……
房间内烛火跳跃,将椅子上的人影投在地上,一动不动。
突然,那个影子动弹一下,睁开眼睛。
林樊摸了摸脑袋,看了看手中的黑条石,发现上面已经再度恢复原状,没有幽光,更没有黑色漩涡。
林樊望了旁边蜡烛一眼,发现只烧了短短一截,时间根本没过多久,但是此刻在他的脑海中,又多了一片功法口诀。
他闭目微一思量,就感觉自己来到了一处虚空中,而在他的身前,正悬浮着一大一小两团金光。其中那团小的金光林樊非常熟悉,正是当初卢生所传先天一气导引诀,而在它不远处,一团比它大了数倍的金光闪耀着诱人的光芒,其上氤氲之气环绕,不时闪现出一个个古篆字符,玄奥神秘,让人悸动。
林樊来到大的金光面前,深吸一口气,将手缓缓探入其中,顿时一个个古朴的字符朝他扑来,在他心中渐渐形成一篇完整的文字。
林樊无奈地睁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篇文字通体都是由古篆写就,他根本就不认识,看来学习古篆势在必行!
这种古篆据说是上古之时的文字,到如今已经无人知晓,除非是饱学宿儒,否则一般人听都没听过,又谈何认识!
林樊看了看手中黑条石,尝试着输入一丝气息,然而这次无论他输入多少,都仿佛泥牛入海,根本毫无动静,无奈之下,只得作罢。
如此干坐半夜,待到天明时分,他突然听见一丝细微的声音。
林樊转身,对床上睁着一双明亮眼眸的孩子笑道:“你醒了?”
那孩子看林樊转身,如同一只受惊的雏兽,迅速钻进被窝,缩成一团。
林樊轻轻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脑袋:“那个人已经被我杀了,不用再害怕了!”
孩子闻言,悄悄望向眼前的青年男子,似乎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某种善意,原本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
“你叫什么名字?”林樊柔声问道。
孩子只是沉默地望着男子,紧抿嘴唇。
如果不是当初在山洞中听他在昏迷中说过话,林樊几乎以为对方是哑巴,他继续问道:“你是姓陈吗?”
孩子继续没出声,但林樊明显感到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看来他应该是陈家村唯一的幸存者。
“既然不说,那我给你重新取个名字吧!就叫陈智,可以吗?”林樊望着孩子,想借此让他开口。
……
“既然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
一夜无事。
第二日众人押着俘虏,带光山寨所有财物粮食,最后一把火将山寨付之一炬,省得被其他山贼占据。
回到县城,早已得到消息的赵知县心花怒放,大手一挥,众官兵民壮各自领赏,欢天喜地。
就在全县上下大肆庆祝时,县城东门,此时有几人正依依惜别。
“这就要走吗?”赵知县唏嘘一声,颇为不舍。
林樊拱手,道:“县尊大人,我已同李兄约好一起出发。”说着他指了指身边的李原。
赵知县本还想多挽留几句,但望了板着脸孔的李原一眼,立时有些讪讪,只得道:“既如此,赵某不敢耽搁李大人的公务,还请二位一路上多多保重!”
“嗯!”李原冲赵知县微微点了点头。
“林兄弟,李兄弟,一路保重!”刘义庆郑重地朝两人拱了拱手,说着他看了看跟在林樊身后的孩子,道:“林兄弟,你一路出行,多有不便,这孩子不如就留在刘家堡吧!别的不敢保证,我一定把他当亲儿子看待,绝亏不了他!”
陈智听到这话,顿时紧紧抓着林樊的衣角,躲在他背后,生怕林樊丢下他不管。
林樊安慰地拍了拍陈智肩膀,冲刘义庆道:“多谢刘大哥美意,只是这孩子与我有缘,如果单独留下他,怕是放心不下。”不知是否是林樊救了他的缘故,反正小智对林樊极为依恋;而对于小智,林樊也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可能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缘分吧!
“刘大哥,保重!”
“后会有期!”
林樊和李原各自向众人告辞,骑马扬鞭离去。
作为天颖郡首府,丹阳城可以说是方圆千里内最繁华的城池,同样也是安王府所在。
这日,丹阳城西城门外,快马赶来两位风尘仆仆的旅人,其中一位中年、一位青年,那位青年马背上颇为奇特,居然还有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孩,如此组合夹在众多等待进城的人群中颇为瞩目。
这一行人正是接连赶了三天路的林樊和李原。
李原探手取出代表安王府门客的令牌,冲守城士兵一闪,就带着林樊一路畅行无阻,进了城去。
城中行人密集,两人下马徐行,倒让林樊好好欣赏了一番楚国风物。
相比起纪国盛京,丹阳城虽然只是一郡首府,但其富庶程度反而远超盛京。街上满是衣着华美的普通人,大部分人的脸色愉快,充满着一种富足之后的悠闲与惬意,却又没有那种富贵而骄的奢华与糜烂,反而带有某种悍勇之气,这从行人身上佩戴的各种武器饰品就略见一斑。
楚国的男女之防观念比较淡薄,大街上抛头露面的女子随处可见,既有待字闺中的少女,也有含苞待放的妇人。在避开接二连三的媚眼后,林樊跟随李原一路步行,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安王府。
虽然楚国严禁宗室干政,但实际上藩王们对于各州各郡的控制,却是比三年一轮的地方父母官要大上许多。这位楚安王,在位至今已四十七年,天子特以德厚优渥,由郡王领亲王衔,不可谓不恩宠,所以要说对整个天颖郡的影响力,非这位老王爷莫属。
而观风俗,可以知厚薄。在见过城中的繁华气象后,林樊对于这位楚安王更是充满了期待。
跟随李原顺利进入王府,在转过数栋亭台楼阁,穿过一片幽静园林后,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吵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