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悠然转过身,我这才瞧见他面上罩着张银色的面具,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愈发诡异起来。
他瞧见我们三人后,动作稍稍顿了下,而后轻笑了一声。便是这声轻笑教我如置冰窖。
“白城主考虑的如何了?”他站在原地未动,我虽瞧不见他的脸,却总觉他现下正瞧着我。
闻言,我同如意将视线放在笔直站在堂中的城主身上,但见他矮身坐在主位之上,悠悠端起茶盏:“白某委实承受不起,各位请回罢。”
白城主话音一落,门口站着的那些人霍然将长刀拔了出来,摆好了起势,戒备的瞧着屋中的情势。
那戴面具的男子朗声大笑,而后摆了摆手让那些人放下手中武器:“在下还是那句话,话莫说的太早,若你应了我们,日后总不会亏待于你。你再好生考虑几日罢,在下下次再来时便不会如此轻易便被城主打发了。白城主好自为之。”
那人话落便迈步离开,经过我身旁时,顿了顿步子,却是未曾开口,扬长而去。
“县令若不放心便在下官府上歇下罢。”
城主许是怕我不信他的衷心,在那伙人走后连忙开口挽留。
“不必了,本官明日再来叨扰,夜深了城主要早些歇息才是。”
城主见我如此倒也未再多说其他,亲自送我们出府。
“方才那男子瞧着有些眼熟。”回去的路上,如意一脸若有所思。
我点了点头:“我在京中见过他几次,他是刘福山的人。”
“果然如此。”如意嘴角绽出一抹笑:“你现下身子如何?可还能去城外?”
我活动了下身子骨,试着提起内力朝前方树上挥出一掌,眼见树干之上赫然印着道掌印,这才点了点头,毕竟此番去城外不是小事,万万不能因我一时冲动而连累了如意。
如意瞧了瞧那掌印,对我扬了扬眉:“一早便听伏极心法名闻天下,如今亲眼一瞧,果然如此。”
我笑了几声:“我这才是九牛一毛,我堂兄他已修炼至最后一关了。若他发起疯来,十个慕容离也不是他的对手。”
“唔,现下还不知皇上那边是个什么情形,估摸着刘福山的主要人马已混入城中了。”
听如意如此说,我面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连忙从怀中掏出择菜时无意发现的地图:“你瞧瞧这个是什么?”
如意接过地图,对着月光照了照,面色一紧:“这是袭族王室的地图,你画的?”
我心中诧异不少:“这这这是我捡到的。”但是在哪捡到的,如何捡到的我未敢同她说。
如意迅速将地图塞回到我手中:“将它收好,若这份地图是真的,袭王这次必死无疑了。”
说话间,我同如意又回到了城门之前,方才那伙人现下早已不知去向,只余空荡荡的城门。
我觉其中有诈,生怕弄巧成拙,拉着如意未敢贸然上前:“不如我们今日先回去,待明日城门关闭之前随大家一道出去?”
“也好。”如意从善如流开口道。
此时已过丑时,眼见着天便要亮了,即便我们出了城也不便行事了。
我无奈叹了口气,一转身时却见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个人,我头皮一麻。如意面色亦未好到哪里去。这人的武功委实深不可测。
“我今夜不想同你们动手,但奉劝你们一句,最好莫要趟这趟浑水。”那男子的面具将他整张脸遮住,声音中也听不出同武其相似之处。但见他把玩着手中的短刀,语气一派轻松。
“这是自然,我们怎会打扰了您的兴致。”我咧开嘴,朝后退了几步,为避免起了冲突,我拉了拉如意的手示意她莫要说话。
“既然如此,那便将那地图交出来罢。”他悠哉踱着步子,周身却起了肃杀的意味。
这他娘的无耻的男人,方才分明说不愿同我们动手,现如今这架势已摆在了眼前,若我们不交地图,他便给我们一个痛快。但这地图,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交的。
他大抵也察觉到了我的心思,倏然停下步子:“不想交?”
“我愿意结交聪明人。”我将地图扯出来抖了抖,而后又从容塞入怀中:“我不交给你你能奈我何?”
如意嘴角抽搐,低声道:“你想死便单挑个日子,拉着我作甚。”
我回:“非也非也,能动手的尽量别吵架。”
男子轻笑声再起,一个纵身跃至我同如意身前:“这便怪不得我了。”
他知地图在我怀中,是以抬手便朝我攻来,我知自己不是他对手,是以只守不攻,如此来同他周旋。
身旁如意亦不敢怠慢,趁他不备绕至他身后猛然挥出一剑,他一个侧身躲过如意的偷袭,在我们之间游刃有余,丝毫不费力气。
如意的长剑带起一股清风,将那男子的衣领拂开了些,我瞧见他左肩上横亘一道伤疤,触目惊心,乃是鞭刑所致。
我动作一顿,冷不防被他一掌击退几步,一个趔趄后勉强撑住身子。
男子见我如此,蓦然停了手:“地图交出来,我并不想伤你们性命。”
我仰首大笑,直觉双眼酸胀:“这地图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交与你,你便死了这条心罢。”
话落猛然瞧见街道火光通明,在两旁房顶之上站满官兵摸样的人,手持弓箭,蓄势待发。
我翻了翻白眼,不动声色掏出袖口中的响箭,感叹了一回,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人啊。
“将那人给我拿下。”
正在我要引燃响箭之际,听得迟暮那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众人领命,将手中长箭对准那戴着面具的男子,而后齐齐放手,那长箭破空而至,男子将身上披风扯下,以此来抵挡箭雨,但见那披风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而后他长臂一挥,将披风中的长箭如数还回,有几人躲避不及,胸口中了招式,直挺挺自房顶摔了下来,男子趁着空隙转身跃上对面房顶,扬起手中短刀,一道寒光闪过,又有几位士兵轰然坠下,他回头朝迟暮方向瞧了眼,而后身影极快消失在夜中。
惊愕于情形的转变,我竟不知是应当哭还是应当笑。
众官兵作势要追,被迟暮拦了下来:“莫追了,你们将此地收拾整洁便回去罢。”
待众人忙活开来,迟暮这才朝我同如意走来,我瞧他面色有些复杂。
“你们竟然趁老子不备跑出来了,不知眼下这城中也不太平吗!老子瞧你们是活腻味了。”迟暮言语忿忿,走过来用力推了推我前额。推过之后,瞧他眼中闪过一丝舒坦:“没想到老子这手竟然打了大名鼎鼎的御史大夫的脑袋,甚好甚好。”
我喷出一口老血:“你也知现下城中不太平,那你把爷叫来作甚?”
“正因为不太平才将你也唤了来。死也有人陪着,老子一人上路太孤单了。”
我定定瞧了他许久,才发现这厮竟然是一脸认真的说着这番极容易出人命的话。
“眼下天儿快亮了,你们先回去歇息歇息,待老子将这清理整洁便回去找你们。”迟暮伸手将我往回推。
我现下的确有些困意,也就未再推脱,顺势也就应下了。朝前走了几步,瞧见如意还站在原地,我过去拉了拉她的手臂:“在想什么?”
如意这才缓过神一般:“他是如何起身的?我分明点了他的睡穴,现下时辰还未到。”
她这一说,我心中也觉此事有些怪异。
回头瞧了瞧,迟暮一身月牙白长衫外套了件鹅黄色外卦,腰间有一玉带束腰,活脱脱风流公子的模样。
我踌躇着开口:“这……他这人虽有些不靠谱,但我觉他还是没有坏心肠的。”
“那你觉武郎中这人如何?”如意又问了一句。
我这心往下沉了几分,方才那男子肩上的伤疤委实触目惊心,但我有些不信平日中那般温和的武其要三番二次置我于死地。
“你是觉方才那人不是他还是你不信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