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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金牌(二)

皇帝背对着她,姿态放松,连问都懒得问一句。凌靖雪简单施了个礼,从袖中掏出东西,放在桌上:“无事儿臣就先退下了。”

余光一扫,“免死”二字映入眼帘,赫然便是他心心念念的丹书铁劵。皇帝身子巨震,急急转过身,捧在手中左右端详。确认无误,长长舒了口气,方抬头盯着她,满脸怀疑:“你怎生得来?”

“只要得到徐家信任,一切迎刃而解。”凌靖雪低头应答,故意不与他目光相接。

“不愧是朕的好女儿!”皇帝龙颜大悦,笑声震天:“来人,赐昭林公主金步摇三支,玛瑙翡翠如意各两支。”大张旗鼓地赏赐必然露馅,倒不如给些女儿家的小玩意,既表示了恩宠又不容易被人发觉。

“待你寻到了另两块,助朕将徐家一网打尽,朕便赐你良田百亩,再追封你娘为后,如何?”皇帝眯着眼,努力装出慈爱的样子:“到时候朕再为你择一户好人家,令你后半生无忧,也算了了为父的一片心意。”

“儿臣只想问一句,”凌靖雪眸光陡然变得凌厉清冷,毫不畏惧地与皇帝对视:“子渊在哪里?父皇答应接回子渊,为何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皇帝仰天打了个哈哈,抚着下巴,充满深情道:“子渊是朕唯一的骨血,你放心,有朕一日,必定会将他从郑氏手中夺回来。朕派出去的人已经探查到了他的下落,只待时机成熟,朕便接他回来,封为太子。”

一大堆美好的许诺,可惜都是虚无缥缈的空话,凌靖雪自然不会轻易被他瞒骗过去。秀眉轻扬,她追问道:“敢问子渊现在何处?”

皇帝眼珠飞转,笃定地回答:“郑氏将他藏在太行山脉一处隐蔽的所在,轻易察访不到。”语气微顿,痛苦地扶额长叹,眼眶隐隐泪光闪动:“朕膝下儿女单薄,仅有一脉却流落异乡,莫非是朕的命数?”

若说方才的感情三分真七分假,现下皇帝却是十分伤感。他幼时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一直流落在外漂泊长大。想到百年之后大好江山没有儿子继承,只能在关系生疏远方族人中寻找,顿觉心灰意冷。

无论如何,他总是她的亲生父亲。余光扫过他鬓角的白发和眼角的鱼尾纹,凌靖雪亦狠不下心,和缓了语气安慰道:“好在皇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绝不会伤害子渊。功夫不负有心人,儿臣相信父皇定能早日接回子渊。”

皇帝却不愿无助的模样被人看到,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挥挥手,他疲倦地闭上眼:“先下去吧。”继而吩咐苏公公:“让昌宁公主不必来了。”

心心念念等了许久却不得见驾,依着昌宁的性子非得大发一场脾气不可。凌靖雪不愿与她当面冲突,低声问苏公公:“可否从后殿走?”

苏公公何等乖觉之人,立刻会意,陪笑道:“昌宁公主两三日便来一次,皇上没空见也是有的,昭林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两三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凌靖雪眉头微皱,很快舒展开来,半感慨半赞叹道:“可惜我远在宫外,不能时时过来问安。四皇妹真是有心!说起来五皇妹住处离御书房更近,想必来得更勤了?”

“五公主去年生了一场大病,皇上吩咐免了晨昏定省,让公主好好养身子。”苏公公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只简单回答了一句。

仅仅一句已足够引起凌靖雪的怀疑,边走边细细思索起来。昌宁表面天真无邪,其实心机城府极深,从小便知围着朝阳讨好。田贵妃早早失了宠,昌宁对皇帝有多少感情,凌靖雪一清二楚。她既然隔三岔五过来问安,必是有了计划。

出了御书房,凌靖雪客气地与苏公公道别:“有劳公公远送。”

苏公公记挂着皇帝那头,亦不敢再送,打了个千儿:“公主一路好走!”凌靖雪现下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他自不敢怠慢。

见他去得远了,凌靖雪向荷澜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我去一趟田贵妃娘娘的住处,你小心行事,尤其注意昌宁。”

荷澜早就惯了,点头道:“公主放心,奴婢省得。”

遥遥看见凌靖雪进门,田贵妃便急急迎了上来,握住她的手上下前后仔细打量,良久方舒了口气:“还是从前一般胖瘦,我就放心了。”

母亲过世后,多亏了田贵妃明里暗里的照顾,将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凌靖雪心中感动莫名,反手攥紧她,简单说了几句徐家的情况,亟不可待问道:“我在御书房遇到了昌宁,她似乎常去给父皇请安?”

一提起昌宁,田贵妃眼圈儿立刻红了,转过脸哽咽道:“我劝过,她不听。”

昌宁从小心思重,看不上亲生母亲的懦弱无能,借着巴结朝阳的机会搭上了郑皇后。郑皇后因着她与朝阳交好,亦对她另眼相看,愈发与田贵妃疏远了。但毕竟母子连心,朝阳过世后郑皇后闭门不出,昌宁对母亲的态度亦和善了不少。

“妹妹莫不是看中了什么东西?”凌靖雪深知昌宁的脾性,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非得弄到手不可。田贵妃摇摇头,她心中一动,忽道:“或者是看上了什么人?”

三公主早夭,她出嫁之后便轮到了昌宁。嫁人是女儿家后半生的大事,皇后无暇顾及她的死活,皇帝又是个无情的,难保她自己不会动了心思。凌靖雪越想越觉得八九不离十,急道:“昌宁年纪小,哪里懂得识人看人?父皇他……娘娘可不能一味纵着她的性子,害了昌宁一辈子!”

“尚不至此!”田贵妃偏袒女儿,闻言立刻沉了脸色:“昌宁性子倔强,却也是个明理懂事的好孩子,否则岂能看出皇上不可尽信?”

这话亦有几分道理。况且以她和昌宁的关系,直接插手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凌靖雪点到即止,假意松了口气:“那就好,我随意问问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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