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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败势萝格(上)

孩子,也许我们没能熬过这个黑暗的年代,也许这个大草原的未来,将会是肮脏,不幸,阴晦的,也许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永远地生存在死亡和伤痛的恐惧中,但这个世界不会因此而终结,命运的车轮也不会因此而停止它的转动。安德鲁,未来是时间的作品,时间的流动中永远存在着变数。”

这是紫衣修女最后跟他说的话,她是阿卡拉,目盲之眼的高级修女。

安德鲁紧紧地攥住伊妮丝的遗物,望向无际的草原,看着微风拂起一片片油绿的波纹,在夕阳的余晖下轻轻荡漾。

没有人知道未来,没有神规划未来。橡树爷爷说的,结局永远是神的随笔。

无论是生存,还是死亡。

作为一个十二岁的小德鲁伊,安德鲁确实没有足够的智慧去领会智者们的箴言,但从尸山血海,烈火焚天的沦陷家园中爬出来的他,却懵懵懂懂地看到了生与死的本质。

活下来,仅仅是为了明天,带着理想,希望,美好的明天,也许永远也等不到的明天。

天色暗了下来,安德鲁从侧边的营门走进的萝格大营的工区,紫衣修女阿卡拉告诉他,萝格目前的情况并不是很乐观,尽管草原的姐妹们正在为使萝格摆脱这一困境努力着,但是物资仍不能得到充足的补给。而地狱火的燃起,让四方的难民通通奔向了萝格大营这个唯一剩下的草原武装的领地,这巨大地加重了大营的物资压力。为了让难民,萝格工匠和被迫逗留此地的外地商人得以自食其力,萝格方面开辟了这个大营工区。

工区是这个大营最热闹的地方,工匠们,商人们,农夫们都会出现在那儿,他会在那儿见到最多有趣的人,听到最多有用的消息。当然,不一定是好消息。也许他还能在那里找到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差事,比如当一名助手,或是跑腿的小役,这对接下来的日子来说至关重要。

他刚踏进营门,迎面疾走而来一个穿着黄色绒毛外套,包着厚厚的头巾,形容狡黠的男人。那人走的特别匆忙,竟没注意到对面的安德鲁,一把撞了上去。安德鲁被撞地趔趄几步,摔倒在草地上,而男人的头巾则掉在了地上。

“乳臭未干的小鬼,走路长点儿眼!”那个男人斜眼恶狠狠的说着,拾起地上的头巾。

旁边的一些人见状嚷道:“可恶的滑头老骗子基德,坑了我们也就算了,怎么能欺负小孩子!”

那名叫基德的男人朝人群瞪了瞪眼,满脸愠怒地转身便匆匆离去。

安德鲁爬起来拍拍长裤,抖掉上面的草屑,往那人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觉得不够解气,又扮了一下鬼脸。周围的人们本来是气冲冲的,看到他又是吐舌又是龇牙咧嘴的样子,一起哄笑起来,各自忙乎去了。

安德鲁正想离开,一只大手拍了拍安德鲁的背,安德鲁回头一瞧,身后伫立着一位身材高大,肩很宽的蓝马甲中年男人,胡须快长到耳根,不过给人一种友善的感觉。

“孩子,别介意,基德是个没什么人品的家伙,连做的行当都是坑蒙拐骗的奸商,大伙儿都不喜欢他。”中年男人咧开满是胡络腮子的大嘴笑了,伸出宽大的手掌,说:“瓦瑞夫,目前停驻在大营的商行领队。”

“商人?”

“喔,是诚实经营的商人,我的朋友。”

“尊敬的瓦瑞夫先生,我是安德鲁。很荣幸认识您。”安德鲁学着大人的模样跟瓦瑞夫握了握手。在那

粗糙的大手里,安德鲁触摸到了沙漠的干燥,龟裂。。

“瓦瑞夫先生,你是来自东方沙漠之国鲁高因的吗?”安德鲁询问。

“噢,不,哈哈。”瓦瑞夫开朗地大笑,说:“不过我是那儿的常客。”

“那你们是要去东方鲁高因?’

“至少现在去不了,我还得再这个潮湿阴冷的草地呆上一段时间。孩子,你也许并不知道在数周前的崔斯特瑞姆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我的天那,那种情景简直难以想象,我只希望在崔斯特瑞姆的阴影把我们吞噬掉之前,我还能前往东方的贸易站。”瓦瑞夫稍稍沮丧地说,转而又拍了拍安德鲁:“孩子,抱歉,会不会吓着你了?”

“瓦瑞夫先生。”安德鲁凝视着瓦瑞夫布满歉意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我来自西北部的橡树地。”

瓦瑞夫的脸变得如此的惊悚诧异,以至于他的胡络腮子都快要顶着眉毛了。在两天前,整个橡树地被毁灭的消息传遍了萝格人的地域,瓦瑞夫也知道不少那儿的消息。他摘下帽子抓了抓头发,喃喃地说:“上帝啊,饶恕我刚刚说的话吧。”他看着安德鲁,说:“真是奇迹,奇迹啊。无论孩子您是如何幸存下来的,我都要衷心地祝福你。”

“我也为那些没能逃过一劫的橡树地老树精灵哀伤,他们很多我都认识,我曾经几次经过橡树地,受到树精们的热情款待,一直没能报答他们。噢,太可怜了,比起那场地狱般的灾难,崔斯特瑞姆也不是什么恐怖的地方。”

“你现在最需要的人并不是我,孩子。或许你应该去找阿卡拉,目盲之眼的修女长,她是整个大营的精神领袖,她的美丽和智慧是众所皆知。”

“如果你不能见到阿卡拉,那么恰西是个不错的选择,那个善良单纯,几乎没有心眼的女铁匠。”瓦瑞夫说:“你应该去倾诉一下,如果萝格人的感情能和你的产生共鸣,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你失去了家园,他们的家园正在失去。孩子,也许你能让他们看见他们从未看到的一些因果,或者说,是一个更加正确的方向。”

安德鲁在瓦瑞夫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后,望向越来越多火炬燃起火光的大营。现在看来,这里的萝格人过得并没有想象中好。他的四周是破旧暗淡的帆布帐篷,腐朽生苔的木车,微弱摇曳的烛火。这里的人们,不论是逃难的商人,匠人,还是本地的萝格人,大都脸色阴霾,疲惫。几乎可以说,整个萝格大营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这与他想象中豪爽好战,奔跑高歌的萝格民族大相庭径。夜晚的萝格,只显示出了衰落和苟延残喘。

也许这并不是夜晚的缘由。

也许阿卡拉的话只是安慰他罢了。

这里并不是草原的避风港,也不是灾难中的人间天堂,这儿只是一个被遗忘的大营,一个正被黑暗力量一点一点吞噬的聚落。

不要气馁啊安德鲁,伊妮丝在看着呢。

尽管眼前的破败让安德鲁感到沮丧,但安德鲁还是暗暗给自己打气。毕竟消沉在这此刻可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他还要走下去,一直到世界的尽头。这是伊妮丝和他的约定,生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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