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冰也随之跪下,皇上恰到好处的赶来,难道……目光投向严公公。严公公声音响亮,无非是想告诉皇上,众人在院中。转眸掠向高循,只见高循一脸的惨白,愣在原地。
“严公公。”一个与严公公年龄相仿的太监跑了进来,对着严公公急道,“公公该知道这是内院,皇上不便进来,公公还是赶紧的出去接驾吧,惹怒圣颜,谁都担待不起。”
严公公侧头看了看衣物,老太监循着严公公的方向望去,脸色一滞,心中旋即明了,转身就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高寅一身明黄龙袍走了进来,清冷的目光扫向地面的衣物,那明黄的袍子像一根刺一样刺入眼中,高寅霍然转眸望向高循。
寒意在院中蔓延开来,玉冰第一次见高寅生气的样子,手心渗出冷汗。
“八皇叔,你是否该给朕一个解释。”高寅心灰意冷,此次前来本想劝劝八皇叔,下旨休妃他也不忍,放眼京城,出生名门贵胄的贤淑女子也不少,只要八皇叔看中的,他一定给他指来。
“皇上。”高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微臣是遭人陷害,绝无谋逆之心,还请皇上明鉴。”
“龙袍都做好了,你让朕怎么明鉴!”高寅怒道。
“皇上,微臣真的是遭人陷害。”高循急道,对于突然冒出来的龙袍,他也是一头雾水。
“遭人陷害?”高寅冷笑道,“这可是在你景文王府,你跟朕说遭人陷害,你倒是告诉朕,谁能跑到你府上来陷害你?”
“皇上明察。”高循说道,“箱子是微臣自己踢翻的,倘若微臣真有谋逆之心,又怎会当着严公公的面的踢翻箱子。”
玉冰微微蹙眉,是谁要陷害高循?抬眸,欲要开口,却触到了高衍清冷的目光,方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霍然明白,陷害高循的人就是高衍,这就是一个阴谋。
高衍想要登上高位,必须除去高循,这次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除掉他,便可接收他的兵权,从此以后,军中还有谁能与二哥和冷冽二人争锋。
玉冰缓缓低下头,昨晚,高衍就已经猜到她会去向皇上求取休妃圣旨,所以他提醒她今日一早去看大姐时,请皇后娘娘一同前来。段淇虽不会帮她,但今日御书房里,段淇的一番话起了很大的作用。
御书房里,严公公欲要去景文王府宣旨,她想随同前来接大姐回府,而此时高衍却以高循脾气暴躁为由,要随她一起去。他明知皇上不会放他走,他明知景文王府藏有龙袍,才会如此说,只是想借皇上之手除去高循。现在想来,他不仅知道景文王府藏有龙袍,还知道龙袍就在大姐的房间中,才会同意她前来接大姐,想到此,心中不免有些微凉,这局棋中,她也是一个棋子。
从不告诉她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局,只是指引她一步步走下去——这不正是高衍的一贯作风么!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果她是螳螂,黄雀便是皇上,那高衍呢,他是什么,是盘旋天空的苍鹰?
“怕是龙袍太多,你自己都忘了吧。”高寅冷哼一声,“搜。”
皇上一声令下,严公公领着侍卫向各个房间走去。
“都起来吧。”想起玉冰还跪着,高寅淡淡说道,目光却始终未能离开地上的龙袍。
只要威胁皇位,危及皇权的事,哪怕是捕风捉影,古往今来的帝王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片刻之后,严公公手捧散落的冕延和十二旒来到皇上面前,俯身呈上。
高寅伸手捏住玉串,阴森的目光掠向高循,“八皇叔的冕旒尚未做好,看来朕来的还不是时候。”
高循脸无血色的看着严公公手上之物,膝行的来到高寅面前,声音急颤,“皇上,皇上,这不是真的,请皇上相信微臣,微臣绝不敢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皇上……”
“皇上。”高衍淡道,“微臣相信景文王不会有谋逆之心,还请皇上明察。”
“明察?好,朕就明察。”高寅厌恶的看了一眼高循,转过身去,“来人,将景文王高循押入天牢,其他人等一律交由大理寺审讯。”
好厉害的高衍,玉冰心中叹道,一句明察,将高循交由大理寺。只怕不用两日,高循谋反的罪状就会由大理寺呈到皇上的面前。
高循瘫坐在地,任由侍卫拖了出去,不消片刻,院子陡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高寅、高衍、严公公、逐夕和玉冰五人。
高寅沮丧的寻着石凳坐下,幽幽说道,“今日若不是六皇叔不放心你,朕也跟着过来瞧瞧,也绝想不到八皇叔会有谋逆之心……”
玉冰微微抬眸凝向高寅的侧脸,他之所以跟过来瞧瞧,定是不放心自己,却不便说明,心中暗暗感激。
“他可是朕的皇叔……这天下人就那么想做皇帝么?”高寅叹息道,“当年父皇争夺太子之位毒傻三皇叔,后来胡庸为夺帝位政变逼宫,今日又有八皇叔私藏龙袍,这帝位就真有那么好么?”
高寅的叹息在玉冰的心中荡起怜惜,玉冰望向高衍,复又望向高寅,若是真到高衍与他对峙的一天,高寅该有多痛心,忽然之间,她真希望那天能迟些到来。
身后传来云葵慌张的叫声,“娘娘,娘娘,大小姐怕是要生了。”
玉冰一惊,顾不得与高寅行礼,带着逐夕匆匆向寝室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还不去叫产婆。”
方才安静的内院又忙乱起来,产婆、姑姑匆匆的进了寝室。
寝室内,月玢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抓住床沿,见玉冰进来急道,“皇上是不是来了?高循呢?是不是被关入牢里了?”
方才一切,大姐定是全都知道了,“是。”
见玉冰点头,两行泪缓缓而落。
“一开始便是我对不起他。”月玢伸手抓住玉冰的手,“倘若我有什么不测,但求你保高循一命。”
“大姐,你是不是糊涂了。”玉冰惊讶的看着大姐,没想到大姐会为高循求情,有些怒其不争,“你该知道这是重罪。”
“答应我,玉冰,我求你。”月玢急道。
“好,我会尽力而为。”玉冰心中不忍。
“还有少枫,终是我负了他。”月玢心中酸楚,泪水纷纷落下,“我这身子怕是不行了,你见到他,告诉他,要他务必带好基儿……”
“大姐说什么胡话,你不会有事的。”玉冰闻言,眼泪随之而落,“你等着,我这就去求皇上开恩,放大哥出来。”
玉冰转身走出屋子,直到前厅才看到高寅,扑通跪在地上。
“玉……常山王妃,你先起来。”高寅伸出手欲要扶起玉冰,伸出一半,方知不对,随即虚扶一下,柔声道,“起来说话。”
“求皇上放出臣妾大哥。”玉冰泣不成声,“姐姐身子虚弱,臣妾怕……”
“方才六皇叔已经同朕说了,朕已经让严武前去告知换少枫过来。”高寅说道。
“谢皇上。”玉冰起身,感激的望向高寅。
高寅回之浅浅一笑,“既已无事,朕先回宫了。”
“恭送皇上。”高衍与玉冰齐声道。
“别送了,照顾病人要紧。”高寅摆摆手,转身离去。
高衍看着高寅渐行渐远的身影,嘴角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却没逃过玉冰的眼睛,“你笑什么?”
“我在笑某人对你还挺上心,非要等到你出来,才肯回宫。”高衍一脸看似毫不在意的说道。
玉冰睨了一眼高衍,这个时候还吃醋。转眸看着方才高寅离去的龙舆,不由的一声微叹,他这是何苦。
正想着,逐夕跑了出来,急道,“大小姐身子虚,没有力气,疼的愈发厉害,产婆担心……如何是好?”
“你,你快将闾丘策接来。”玉冰慌道,一转身,看到桓少枫狂奔而来。
桓少枫顾不上与高衍和玉冰打招呼,径直冲进房间。
高衍握起玉冰的手,静静的传递着安慰。
玉冰抬眸看向高衍,良久之后,低语道,“高衍,大姐……不想高循死。”
高衍侧首望向玉冰,清冷的眸子幽深见寒,沉默许久,“好。”
闾丘策随着逐夕赶来,与玉冰一起进了寝室。
为月玢把过脉后,闾丘策拟了方子交给逐夕熬药,看了一眼玉冰,与桓少枫走到外间。
玉冰望着闾丘策的背影,隐隐不安。转眸望向大姐,想到大姐生基儿时的万分凶险,心中愈加恐慌。
外间,玉冰看到闾丘策紧蹙的双眉,只觉胸口一滞,“说吧。”
闾丘策顿了顿,说道,“大小姐气血不摄,血虚不能上荣,故面色苍白,神疲肢软,老奴已开了方子,虽能缓一时,但是大小姐气亏血虚已是积重难返……”
玉冰挥挥手,打断闾丘策,“说重点吧。”
闾丘策俯身说道,“老奴请娘娘和桓公子做个选择,是保孩子还是保大人?”
“当然保大人。”桓少枫毫不犹豫的说道。
“就没有别的选择了么?”玉冰问道,孩子终究无辜。
闾丘策明白所谓的别的选择,既要保住大人,也要保住孩子,“不是不行,只是风险难测。”
玉冰心中苦涩,闾丘策的医术她是知道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如此说,随即斩钉截铁的说道,“保大人。”
闾丘策听两人都同意保大人,微微点头走出房间。
玉冰缓步走到大姐榻前,轻轻的唤了一声,“大姐。”
一阵疼痛过去,月份休息稍许,听到玉冰唤她,回过神来,见玉冰一脸的忧色,像似明白了什么,“玉冰,无论发生何事,务必保住孩子,这是我欠高循的。他若死了,这个孩子便是我还给他的一条命。”
玉冰淡淡一笑,即便没有休妃一事,高衍还是会另想办法除去高循,“好,我明白。”
忽然明白大姐为何不想高循死,大姐是不想欠任何人的,特别是高循,因为不相干,所以不愿相欠。
玉冰转身来到外间,见闾丘策与逐夕端药进来,“虽说保大人,但大人和孩子……”
“老奴明白。”闾丘策说道,“老奴定竭尽所能。”
内间,月玢的挣扎声,叫声,一声比一声撕心裂肺,一声比一声凄惨,听的玉冰一颗心一直悬在空中,胸口如重物抵住,愈加窒息。兰姨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大人奔着死去,孩子奔着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