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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猫国领袖大香香(3)

2010年夏天,我们一家搬进了位于市郊的新房子。房子是爸妈在两年前买下的,他们以此乐此不疲地规划着自己退休后的幸福生活。设计、装修,把老房子里最好的硬木家具搬进新家,然后又去添置新家当,从桌椅板凳到锅碗瓢勺,这是一个事无巨细的浩大工程,爸爸只要一有空就会开车奔走于城郊之间,我和妈妈则会忙里抽闲地跑过去收拾屋子。忙碌辛劳又兴奋的心情伴随着对新生活的无限憧憬,被晚风从飞驰的汽车的车窗外吹了进来,抚摸着我的面庞。这又是一个夏日里难得清凉的傍晚,高速上疾驰的爸爸的汽车终于把我们带向了新的生活。我和妈妈并排坐在后座上,和我们一同乘车的还有两只大肥猫:硕大眼儿和大香香。硕大眼儿用尽全身的力气四只爪子紧紧地扒着它死也不肯离开的公主床,并且把身子严丝合缝地嵌在床上,如果从车外看进去,你恐怕只能看到一个因为紧张而颤抖的大肉球儿,因为它招牌似的大眼睛这会儿已经眯成了两条缝儿,睁开也不敢,闭上更怕怕……与胆小鬼硕大眼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英雄的加菲猫大香香。它在车里一点也不老实,我们甚至后悔没有把它锁在航空箱里或者找根猫胸背把它五花大绑。它在后座不大的空间里走来走去,那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一会儿踩着我的腿把大脸贴在玻璃上看风景,一会儿又踩着妈妈的腿换一个角度看风景。

“大香香,你是在记回家的路吗?我们要去新家了,以后就在这里生活喽!”

我们正式搬进新家的那一年,我已经回到北京读研究生二年级了。这一年的课业轻松,这使得我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宅在家里。我们的新家是位于京郊的一栋联排别墅,4年前的这个时节,这里还是一片能与远山相连的麦田,我能想象那黄澄澄的麦浪在金灿灿的阳光下随风浮动将是怎样动人的场景。那片麦田原属于诸葛村,而如今,这个村子已经不复存在。落后的农村变成了现代的城市,一夜之间,贫穷的农民变成了暴富的市民。同样是这一夜,离开了土地的新市民们纷纷失业了,他们坐拥少则数百万,多则数千万的家资消磨那些无处安放的生命。而同样和他们一起失业的,还有诸葛村里的猫咪。搬进楼房的雇主不再需要会抓老鼠的猫咪,猫咪们被集体辞退了。可怜的猫咪没有分到一颗猫粮跟一丁点儿肉丝儿,烈日下和暴雨里,捕鼠的能手们在荒芜的家园,流浪……

三毛和笨笨就是最早徘徊在我家后院的猫咪。最早发现它们的是硕大眼儿。

在通往后院屋门口的地方,我们修建了一个用3层玻璃做的漂亮花房作为屋子和院子的缓冲地带。花房里摆满了爸爸喜欢的花花草草,而在朝阳的一盆滴水观音下面,安放着硕大眼儿和它的公主床。你知道的,其实再大再优越的环境也总是与它无关。

那又是一个夏日的午后,硕大眼儿一觉醒来,竟然发现紧紧地贴着玻璃窗,外面站着一大一小两只猫。硕大眼儿被吓了一跳,喵的一声叫了出来。外面的两只猫也被吓了一跳,两下就跑开了。它们在院子里的小竹林后面停了下来,看看硕大眼儿又看看彼此,面面相觑。听到硕大眼儿叫声的大香香从二楼风风火火地跑了下来,它站在硕大眼儿的公主床边向外张望,圆圆的瞳孔变成了两道儿亮晶晶的竖条:

“外国猫?”

“外国猫!”

“咋长得这么奇怪?”

“这货也叫猫?这么长的鼻子?”

……

大香香和硕大眼儿面面相觑。

站在竹林里的猫咪,大的叫三毛,小的叫笨笨。三毛是一只体格强健的短毛梵花大公猫。在猫咪的命名上,梵花猫是指猫咪被毛的颜色以大面积的白色为主,间或夹杂极少量的其它块状虎斑毛色的猫咪,比如夹杂着红虎斑斑块儿的猫咪被称为红梵,蓝色的被称为蓝梵,而如果夹杂的斑块儿是单一颜色而非虎斑花纹,那么它们则被称作重点色猫。三毛刚好是一只脑袋顶上顶着一块儿棕虎斑杂毛儿的梵花猫。它脑袋顶上的棕虎斑斑块儿深深浅浅的,一道一道,所以我就叫它三毛了。而总是远远地跟着它的笨笨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或许它从来没有享受过主人的庇护,是个彻头彻尾的“流二代”。它们从太阳升起来就一直为了生计忙碌,一路讨饭走到这里。我那悲天悯人的小善良又爆发了,我拿了一个盘子给它俩盛了一盘猫粮,放在了院子里。它们吃了猫粮,而后顺理成章地留在了这里。冬天来临之前,我在院子的一角用红砖为它们砌起了一个漂亮的大猫窝,猫窝里垫上了厚厚的棉垫。颍颍家的后院开设了流浪猫收容所的好消息在猫国里不胫而走,等到冬天的时候,我家后院的猫国已经有7个公民了。当它们一起出现在院子里吃饭、取暖、晒太阳的时候,猫国的社会秩序就被自然地建立起来。

猫是一种自由的独居动物,除了美味和爱情,没什么能把高傲的猫咪聚在一起。它们守望着各自的地盘,就如同恪守猫国的信仰。而只要有两只以上公猫的地方,就会有战争。猫国里,公猫的地位来源于战功,战争的成败关乎它们的命运。而最早来到这里的原住民三毛,就是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我家后院猫国里的王。或许,这就是自然的法则,也是命运的使然,百战不殆的骄傲促成了三毛急剧膨胀的野心,它开始渴望拥有更大的地盘、做更大的王。它要挑起更大的战争。

终于,猫国的战争爆发在2011年冬天里的一个清晨。

那天,太阳刚刚从东边的天际露了头儿,硕大眼儿就早早地起了床,吃了东西喝了好几口水,蹦蹦跳跳地跑去它花房的公主床晒太阳睡早觉去了。它自打生了孩子得过产后缺钙以后,脑子好像也受了点影响,变得更加痴呆了。硕大的眼睛里,满满一整页的纯真,像三四岁的小孩子一样,除了傻了点,看起来倒是更可爱了。它左蹭蹭右滚滚,终于形成了最舒服的球状躺下,水汪汪的大眼睛吧嗒吧嗒地眨了几下,然后幸福满满地睡下。我手里举着两大盘子猫粮,用肩膀蹭开了玻璃花房的推拉门,走到院子里去喂后院猫国的7个精灵。然而,我没有注意的是,一个狡猾的身影从我没有关严的门缝儿里溜了进去。随即,屋里传来了硕大眼儿的一声尖叫。

“喵!”

硕大眼儿从公主床上跳了起来,弓着腰,朝三毛发出呼呼的低沉的吼声。而三毛雪白的嘴上,叼着一撮棕色的毛儿。

色胆包天的三毛居然溜进去企图强暴甜梦中的硕大眼儿!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回跑,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巨大的身影从里屋窜了出来,那正是大香香。

仇猫见面,分外眼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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