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的脸一下沉下来,她盯着怜君的脸看,并没有说话。看了好久,还是没有说话。怜君的心有点慌起来。
“怜君,我心中确实是已经有了让你婚配的人选,而且以我的打算,云棠出嫁后就轮到你了,其实,我又何曾舍得将你们一个个送走?可是,难道都留着你们在我身边白了头还是孤独一人吗?”
怜君抬起头看着玲珑,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掉眼泪。
“好吧!你既然这么求我,我就放你去,我相信你会回来,也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不会辜负我对你的期望。以后,我们姐妹两个就相扶着,在康居布下一片天地来,你明白吗?”玲珑叹口气,脸色有点缓和。
“怜君多谢公主了!”怜君跪着给玲珑叩了三个头,叩完,她站起来,转身要走。
“站住!你现在就走?”玲珑有点惊讶。
“是,公主!”怜君的脸上满是坚定。
“唉,你的脾气就是和云棠不一样,总是风风火火,好吧,我既然已经答应你,就只能由你去了!”玲珑挥了挥手,怜君立刻走了。
她匆匆回到自己的屋子收拾点东西。
“云棠姐,我要出趟远门了!”怜君看着满是忧愁的云棠。
“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云棠暂时抛开自己的烦恼,开始关心怜君的去向。
“我要去见个人,公主已经准了!”怜君拿着自己的小包裹准备走。
“怜君!”云棠一听惊呆了,她马上明白怜君嘴里说的人是谁,“你好大胆啊,你敢去求公主这件事?”
“云棠姐,我不想像你这样坐着什么也不做,我只是想去见见他,或许会有什么希望!”怜君的脸上满是期望。
“唉,有时,我是佩服你,你去吧!去找你的幸福吧,只是,别让我走前见不到你,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要分开真是舍不得!”云棠的眼睛又红红的。
“云棠姐,你放心,我一定快去快回!”怜君抓了抓云棠的手后马上松开,随后,她头也不回的出了江都宫。
玲珑躺在榻上休息,只听得仆人在外面喊:“大王回宫了!”
她有点诧异,怎么今天大王这么早就回来了?
“大王!”她迎上去,看见晨介的脸色有点阴沉。“大王是不是累了?”
“有一点,爱妃,你今日怎么样?身子还爽快吗?”晨介伸出一只手搂住玲珑,她依偎在晨介怀里。
“多谢大王关心,臣妾很好,只是大王今天可是碰到什么烦事了?臣妾看你的眉都拧在一起了!不知臣妾是不是可以帮大王解了烦事?”
“玲珑,你真是了解我,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晨介叹口气,“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也头痛。现在冬天快来了,按往年惯例,南方的几个部落都该呈上给王宫的贡品了,可是,有两个部落的首领说收成不好,贡品要减半,他们这样一提,其他那几个也跟着要减。我召集大臣商量,那帮庸臣嗯嗯啊啊的没说出半点有用的。倒是欧太师提了议,说不能让他们减半,如果这次同意了,以后他们每年都会这样要求。我想想也有道理,可是欧太师的方法太过强硬,他说哪个部落敢减,就一样削减他们的爵位,这不是要引出乱子?这些部落可不只是挂着个空名的,手下都是有人马的。现在是有点左右为难了,要由了那些首领,也是纵容了他们,要由了欧太师,怕会激怒那些首领。”
玲珑听完,沉思起来,半天不说话。晨介一看,心里有点内疚。
“玲珑,是我不好,将这烦事说给你听,白白让你烦心,这本是朝廷的事不该来烦你,更何况你还有着身孕。”
“不,大王,臣妾不觉得烦,其实,臣妾是想到了一个主意。”
“哦,什么主意?说给我听听!”晨介有点惊讶也有点惊喜。
“大王,臣妾在想那些部落首领要减半贡品,大王可以答应他们,但是,要求他们献出年青男子来充实大王的军队,以后,每年都这样做,如果他们要留着贡品,就要献出人马,如果他们要留着人马就要献出贡品,大王怎么也不吃亏,是不是?臣妾在想,如果那些部落留下些老弱病残的,也就没什么能力作乱。至于,大王这边少了的贡品可以从别处得来。如今匈奴已经平息,从汉朝到西方的商队又开始热闹起来,我们康居正好处在这必经之道,大王可以广开门户,为来往商旅提供便利,但是,也要收取利税,这样,那边损失的不就可以在这边收回来?”玲珑不急不慢的说出这番话。
晨介先是瞪大眼睛,然后是欣喜的抱住玲珑。
“我的爱妃,你真是聪明,真是我的好帮手啊!”
“臣妾哪里聪明了?还不是平日里从大王处学来的?”玲珑有点害羞的说道。
晨介哈哈大笑起来,把玲珑抱得更紧。
“大王,巴拉图求见!”这时,外面有仆人来禀报。
“什么事?”晨介有点诧异,巴拉图一直是在王宫那边当差,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他不会急急跑到江都宫这边来。
“禀大王,锡夫人怕是不行了!”巴拉图跪着回禀。
“哦?”晨介一愣,很意外。
“传御医了吗?”晨介问。
“传了,大王,御医已经束手无策。”
“大王,臣妾派兰清去为锡夫人诊治下!”一旁的玲珑连忙说道,“如果锡夫人有福,自是会化险为夷的,大王不必担心!”
“好,就按爱妃说的行事。”
然而,第二天早上,王宫里来人报锡夫人已经死了。晨介听了这个消息,脸上倒是闪过丝伤感。玲珑看见,眼中飘过丝冷意。
“大王,看来是那锡夫人福浅,消受不起大王的恩宠,那也是上天的意思,大王不必空伤感了。大王的身体要紧,康居的百姓可是靠着大王享福呢!”
晨介点点头,但没有说话,只是去上朝了。
“卓娅,你派个人去把欧太师请来!”玲珑目送着晨介远去,然后吩咐身边的女仆。
“是,王妃!”卓娅领命而去。
但直到下午时,欧非卿才姗姗而来。玲珑看着他进来,脸色有点不悦。
“欧太师,如今功高不比往常了,连我都难见到了!”
“王妃此言是怪罪我了?”欧非卿的脸上没有一丝惶恐,“我不是在玩乐,是在为大王的国事出谋划策,这不也是王妃希望的?大王的位子坐得越牢固,坐得越长久,你这个王妃位置不也更长久?这不是对王妃有好处吗?”
“哦,如果欧太师真是这样为大王和我着想,那我真是要多谢太师了!”玲珑冷冷一笑。
“我哪里不为你们着想了?难道是为我着想了?”欧非卿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冷笑,“王妃是不是一入了安乐窝,就忘了本?要不是我,能有今日这一切?”
玲珑沉默了一会儿,脸色慢慢的变得缓和起来,竟堆起了一点温和笑意。
“玲珑当然没忘师傅的恩情,还有师傅的本事,只是,现在有点让我奇怪,以师傅的聪明才智怎么没能给大王提点良策妙计,反而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糟点子呢?”
“王妃话里是有所指吧?我近些日子来,身体一直不好,恐真有些愚钝了,连王妃的话外音也听不懂,还要请王妃给我明示呢!”欧非卿脸一沉。
“哦,说起身体,我看师傅的脸色倒真是不好,比起刚来时判若两人,我想怕是师傅住不惯这里的水土,又加劳累吧,以我看,师傅不如从此归隐山林,颐养天年吧!”玲珑收起笑,淡淡的说了句。
“哈哈,颐养天年?难道我已经七老八十了?再说,你还在这里呢,我怎么舍得离开?”欧非卿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要说身体,我看现在你可真是红光满面,虽然已为人母,可反而更增添了不少韵味,比起以前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唉,我想大王真是个有福气的男人,其他男人可真是不可比啊!”
欧非卿说着这番话时,忽然有点忘乎所以。也没去留意玲珑的神色。
“师傅,我看你既然身体不好,再加我也有孕在身,今天就谈到这里,师傅还是早去歇息吧,我会叮嘱李御医再为你仔细配点药的。”
“也好,我是累了。要说那个李御医的医术到底好不好?怎么吃了他配的药,人反而越来越没力气?”
“那师傅如果不相信他的医术,我就不麻烦他了,师傅要不回京城去好好找个医家看看吧!”
“不,既然在这里,也就只能让李御医看了!”欧非卿摇摇头,然后转身告辞。玲珑看着他的背影,一张脸彻底的变得冰冷冰冷。
都护府的大门紧闭,怜君命随行的侍卫敲门。敲了好久,才有人来看门。
“是谁啊?把门敲这么响?”哨兵语气有点不满。
“是康居王妃的特使来找陈副都尉!”怜君连忙报上名去。
“陈副都尉?不在这里了!”谁知哨兵一听,只是摇摇头。
怜君一听有点傻了,她着急的跨前一步。
“怎么会不在?陈副都尉是都护府的都尉,怎么会不在都护府?”
“陈副都尉和都护大人自剿灭匈奴单于后,就赴京城去复命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现在都护府里只有姚校尉代管着。
“那让我进去见姚校尉!”怜君连忙说道。
“不行,姚校尉吩咐过,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切闲杂人等都不得入内!”哨兵一口回绝。
怜君再哀求,还是回绝。于是,她从身上找出点银两,递给哨兵,一边又说:“我之前也来过都护府几次,和你们姚大人也有过面缘,你去禀报下,或许你家姚大人就会答应见我。”
哨兵思量了下,到底还是进去禀报了。果然,那姚校尉倒是愿意见怜君的。
“姚大人,别来无恙?”
“哦,怜君姑娘,想不到今日又能得见姑娘,不知姑娘这次来又是为何事?”
“是这样的,姚大人,我家王妃是让我来找陈副都尉的,只是,我听说陈副都尉不在都护府,可是真的?”
“是真的,怜君姑娘,陈副都尉和都护去京城了。”
“哦,那什么时候能回来?”怜君急切的问道。
谁知姚大人却大笑起来。
“以我看,怕是再也回不来这里了!”
“为什么?出什么事了?”
“陈副都尉一举剿灭了单于,确实大快人心,可是,他却是凭假传圣旨在西域各国招兵,如今朝中大臣弹劾他目无皇上,还有,更有人检举他在剿灭单于时,私藏了大量从单于那里缴获的金银财宝,皇上知道后大怒,将他下狱了,虽然,又有大臣为他求情,皇上宽仁,以他功过相抵,贬为平民,以观后用呢!所以,他怎么还能回得来?”
怜君彻底呆傻了。
“怜君姑娘!怜君姑娘!”姚大人连着叫了几声,怜君才醒过来。
“哦,多谢姚大人了,既然陈副都尉不在,那我也不打扰了,要赶紧回去复命,我家王妃特意嘱咐我快去快回的。”怜君说完就急急的往外走,也不管那姚大人还在后面说着挽留的话。
出了门,她吩咐侍卫马上驾马车离开这里。一气奔了几十里,远远离开都护府后,怜君才又命令侍卫停车。
“我要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怜君吩咐侍卫在马车旁等着。她自己离开马车走向远处。
她望向东方,只有苍茫的地平线。很快,她已经泪流满面,泪光中一切都模糊了。哭了好久,她再也哭不出来,似乎眼泪没有了,也似乎眼泪都被这草原上的大风吹走了。
“你知道吗?所有的眼泪都是对你的思念,现在都还给你了,如果风儿能吹到你的身边,我希望它能把所有的思念都带给你!”
怜君冲着东方的天空大喊了一声,喊完了,她擦干净脸,转身走向马车,准备踏上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