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婉婷一手抓着荷叶包,一手拿了粒苹果,正准备咬,头顶处竟传来端木涵的声音:“你还要拿?”瞬间,人已经立在她面前:“这是供品,哪能吃?”
“你……。”杜婉婷一看到他,就觉鼻头发酸,听这个呆板的传统男叫不能拿,她就偏要拿,偏要吃,当着他的面,捞起一粒,狠狠咬了一口,一瞪眼,转身,跪在蒲垫上吃起来。
端木涵皱了皱眉,只得将带来的一粒苹果,放到大盘中,并将供桌收拾好。
杜婉婷听到身后的声响,转过头,见他在摆盘,没好气的道:“你来作什么?就怕我吃了供品?”
“这些供品,明日一早便会收了去分与众人。”端木涵平静的道。
供品多少都是有个明数,拿去分与众人一旦不够数,今日就杜婉婷一个人跪在这里,会是什么后果,连杜婉婷自己都不敢想象,祭祀,可是世间第一要事,慎重到不能再慎重。
让她跪着却不给饭吃,明摆着要逼人犯罪,杜婉婷霍得起身骂道:“大热的天,还不让到屋内去,让我跪在这里烤,连一口水都不给,就算吃你个果子怎么了?侯府虐待新媳妇,名声也不见得好听。”
“你手上拿着什么?不就是吃的?”端木涵收好果盘,走到杜婉婷身边,手中又拿出一粒桃,打着扇子沉声道:“就是怕你拿了供品,才先给你垫垫,午后便会有人给你送饭来,母亲还不至于做落人口舌之事。”若说了解大夫人,可能家中没几个能胜过端木涵,而了解杜婉婷的,也非端木涵莫属。
杜婉婷嗔了他一眼,恼怒的咬了两口苹果,连同咬了几口的荷叶包,一道丢到他怀里,又拿走他手中的桃子,却见他一点儿不恼。
想他一个大男子,心思能细到怕她吃了供品再次受罚,心下又有些软,瞥了他一眼,矜持的问道:“你是怕我偷嘴,特地给我送来……。”
端木涵面无表情,打着扇子平静道:“如莲一早被你支到庄子上,文嬷嬷怕你挨不住,偷嘴吃,在外头急得团团转又进不来,我便替她拿进来了。”
杜婉婷狠狠将头转向另一边,冷哼一声:“就知道……。”咬了一口桃子喃喃道:“我就是被晒死,你也不会哼上一声。”
端木涵没有再说话,掏出条帕子递给她:“擦干净。”
杜婉婷见着一愣,但想想自己嫁过来这么久,从来都是服侍他,今日让他也服侍一回,是理所当然,而且,要不是因为他吃饱没事干,去药哑端木玥院中的婆子,她怎么至于跪在这里?
沉着脸的接了帕子,擦后手微微一张,帕子飘落在端木涵怀里,端木涵只默默收回袖中,依旧打着扇子……突然刷得的合了扇,轻声提醒:“来人了。”走到院中,跃出庭出。
杜婉婷连回头都还来不及,端木涵已经消失,望着身后空荡荡的庭院,眼眶渐红。
不多时,祠堂的院门便被打开,一位婆子提着提盒随祠堂的管事向她走来,见杜婉婷红着眼眶瞥开脸,只当她是个软弱的,跪个祠堂,就委屈起来了。便将饭菜取出放置在盒盖上,取笑道:“哟,奶奶这为四爷祀福,怎还祀哭了?许是不乐意?万一太太关心起您来,您叫婆子可怎么回答?”
杜婉婷正因端木涵离开,而恼着,再听婆子这种带着威胁的话,心底就一股子火气往上窜:“现在什么时辰,可听过“过时饱”?这会子拿饭进来做什么?拿出去。府里的丫鬟婆子都没人管了吗?还敢误主子的饭点,越来越没规矩了。”
恭恭敬敬立在一旁,诸事不理的管事,抬眼看了杜婉婷一眼。跪这的,多数都是被罚,这饭早点提来晚点提来,还从来没有人哼上一声。
婆子也讶异杜婉婷的突然硬气,这是大夫人的吩咐,让她迟些提饭过去,自己觉得没有错,便也没好气的道:“奶奶这可就冤枉婆子,今儿太太吩咐,奶奶跪祠堂辛苦,特地让老太太,赏了两道她平日最爱吃的素菜给奶奶,那菜极难作,厨房忙到了这会子才成,哪知道婆子喜滋滋的提来,奶奶还不领情。”
“哦,你说厨房两道菜做到这会子?那明日的宴席,想来要摆到明年去了吧?老太太平日的午饭七菜两汤,可是前一夜就备下的?”杜婉婷也懒得再与这婆子多说:“行了,你下去吧,你这话我记下了。”
严管事只管眼观鼻,鼻观心。
那婆子却是手足无措,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见杜婉婷不在理会她,只好收了,准备回大夫人去,走到供桌前时,又仔细看了看桌上的供品,杜婉婷头都没回,淡淡的道:“你一个婆子,还替严管事查起祠堂的耗子窝来了?”
“唐婆子,你该出去了。”严管事听这话,立即挥手赶唐婆子出去。虽然他知道唐婆子是瞅瞅供品,是否被杜婉婷吃了,但被杜婉婷这一冷声,就成了唐婆子怀疑祠堂的打理来了,这还不赶人,他岂不成了软柿子。
两人走后不久,杜婉婷似乎又感到身边,有股她极熟息的气息,转身,便见端木涵又已站在她的身后,心里甜得忘了前一刻还与他置气,伸出一只手,娇媚的看着他:“脚麻了,我想起来。”
端木涵拉起她,杜婉婷便扑到他身上:“还以为你就这么,丢下我走了,这里这么热……。”
“明知道热还……。”端木涵浅笑着反驳,话音未落,便被杜婉婷抢先了去,狡黠的笑道:“这里没人,不怕人见着……。”
端木涵扶她在一旁阴凉处坐下,将带来的一羊皮水壶递给她,张开扇子,继续给她扇着,春睏秋乏夏打盹,不一会儿,杜婉婷便靠他身上睡着了……
端木玥在老夫人佛堂内,念一句佛,捡一粒豆子,因老夫人也在场,想偷懒都不能,好容易捡了两百多颗豆子,已经近午时。此时她的<金钢经>已分派给端木鸿的侍墨丫鬟、小厮们去抄。
回到大夫人那,刚用过中饭不久,便有丫鬟来回:“侯爷派张管事来传话,四爷回过老太太,明日一早去坊口,查看施粥之事安排的如何,二姑娘将为四爷所抄的经文,交与侯爷便可,由侯爷代为交与许方丈加持。”
“什么?老四自己去安排施粥?”大夫人越想越气,心想端木涵够狡猾,自己跑去露脸、作善人。
立即叫出端木鸿,要他去侯爷那,请侯爷准他与端木涵一道去……
端木玥气得跳起:“这四哥哥是故意的,施个粥算什么?还要他去查看?这分明是害我。”经文交给侯爷,侯爷是认得她的字,要是被看出是代抄的,还不拔了她的皮。”
“他岂止是害你一个,还有你哥哥,你也看到,你父亲近来对他越来越信任,你哥哥可断不能落到他后头去。否则,咱娘仨将来岂不是要看他的脸色。”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夫人也急得跳脚,可想想自己将来,为了儿子得到侯有的继承权,咬咬牙只能委屈女儿。
“你怕他作什么?不是还有我吗?我是正儿八经的嫡女,你看看两位堂姐都嫁得那般好。将来既便他得了势,我也不怕他。”端木玥的想法却与大夫人不同,她是嫡女,她相信将来自己能得一个显赫的婆家,到时,十个端木涵,她都能拉下马来……
可不管端木玥如何说,大夫人都无动于衷,直到侯爷再次派人来时,端木玥只得认命……
夏夜,庭院中飞舞着点点流萤,天气也比午时凉快不少,夏风轻拂正好眠。
可杜婉婷反来了精神,在庭院中扑着流萤,虽然映月轩内也有,但那里丫鬟婆子多,作为侯府儿媳妇,只能矜持,偶尔抓着手边的一两只可以,想这么尽兴的追着流萤跑,却是不能的。
而此时不同,除了撑灯时分,祠堂管事带了几个家人,入内撑灯,便恭敬的离开外。此时的庭院内,只有端木涵与她两人,且端木涵的警觉性很高,无论他们做什么,都不会被人发觉……
端木涵此时靠坐在廊柱上,手中拿着两小段在供桌上截取的红烛,拔掉烛芯,里面各装着几只流萤,正发着微弱的亮光。面色平静却眉眼含笑的看着杜婉婷扑萤。
杜婉婷又带回几只,坐在他身边,小心的交给他,看他一只只又塞进烛管里,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喃喃道:“好久没有扑萤了,偶尔玩着真是开心,没想到,这里夜晚比咱们园子凉快许多。”
端木涵唇角扬了扬,却不点破,怕吓着她,这里是祠堂,祖宗英灵之所在,终日四下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