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声声蝉鸣的伴奏下,潋城的夏天来了,来得释梦荷措手不及。
今天一个上午的课,释梦荷连科目都没印象,她脑子里混乱,连卢问的话也没听清,赵除都说释梦荷一定恋爱了,整个魂都不在教室了。
释梦荷昨晚就一夜没睡,也许是她没有勇气对爸爸坦白,也许她真的害怕金澄致的警告,也许她心里根本不想让爸爸牵扯进来,总之,她内心纠结徘徊折腾一晚,今天也是迷迷糊糊到了学校,当然对学习是毫无精神了。
坐在后桌的卢问见释梦荷心事重重的,整个人呈颓废状态,便伸脚轻轻踢了踢她的凳子,说:“释梦荷,你不舒服吗?”
卢问连问三声,释梦荷才缓缓转过身,说:“啊?呃……没有啦。”
“你是不是喜欢哪个班的男生了?今天你不像以前的你呀,眼神都没有光,告白失败了?”卢问继续追问。
释梦荷一听倒觉得有些好笑,她不是很迷恋卢问的吗?怎么觉得眼前的卢问已经没有以前的那种心乱撞的感觉了呢?什么时候这感觉变了?释梦荷又疑惑不解的盯着卢问,奇怪,她居然可以直视卢问了!她赶紧转回身,心里有些忐忑,原来,她对卢问只是一时的迷恋么?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动好廉价,一时心里又多了份悲哀。
卢问见释梦荷不答,心里更疑惑了,又说:“被我猜中了?哪个班的?告诉我我去瞧瞧,看看你喜欢的人倒底怎么个样。”
释梦荷叹了口气,又转过身来,说:“你不要乱猜了,没有的事。”
“没有事就好,释同学还是不要想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秋芜雨已在桌旁。
卢问见秋芜雨来,说:“秋芜雨你好像知道什么似的。”
不等秋芜雨回答,释梦荷不耐烦了:“我吃午饭去了。”
释梦荷走向食堂,秋芜雨远远的跟在其后,释梦荷知道他有意在保护她,当然也是监视,她已经慢慢在习惯了,只希望学校其他同学不要发现。释梦荷随便点了点饭菜,她也吃不下,呆呆看着盘子,眼前又浮现聂文健杀人那一幕。秋芜雨走过来坐在对面,轻声叫了“致嫂”,释梦荷不应,他便陪坐着,也不说话。
半响,释梦荷终于开口:“你为什么会去‘了线’?”
秋芜雨扶了扶眼镜,瞄瞄来来往往的同学,说:“这说来话长,下次在合适的地方我再告诉你吧。”
释梦荷冷冷的问:“你也怕他?”
秋芜雨站起来:“我是敬他。”
“为什么?他一句话就可以杀了人的,你为什么还要为他拼命!你们都觉得人命不重要吗?你们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来?”释梦荷也站起来,声音大了些。
秋芜雨有些生气了,他绝不能容忍有人说金澄致的不好,但他还是理智的扫视了一遍食堂,压了低些声音说:“再你没有了解之前,你没有资格评论,哪怕你是致嫂。”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剩下释梦荷有气也没有地撒了。
秋芜雨出食堂就离校了,他也是走读生,进出学校自由,释梦荷想了想还是要找秋芜雨问清楚,可哪里还有他的人影,她虽有点泄气,但想到下午他终纠会来上课,便先回了教室。可是,秋芜雨下午却没有来,释梦荷心想难道“了线”有了什么大事让他走不开?或者他是病了?不对不对,中午明明还好好的,难不成今天中午自己说的太过份?释梦荷心想也没有呀,想来想去也都只是猜,下午三节课下了也没能想到合理的理由来。
释梦荷趁晚餐休息时间,便到三楼的306班,想着问问聂文健或许会知道,哪知聂文健是住宿生,一下课便回宿舍了,释梦荷脸皮没有厚到直闯男生宿舍的地步,又想到聂文健不知又是为何到“了线”的,能够不眨眼就开枪杀人,估计也是位狠角色了。
释梦荷正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走到实验楼,却看见聂文健正对面走来,释梦荷一愣,心想太好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他才好,聂文健见到释梦荷倒先说话了:“致嫂,怎么在这?”
释梦荷不好意思笑笑,说:“找你呢。”
聂文健边走边说:“致嫂要问秋芜雨吧,我要去化学实验室,一起吧。”聂文健平时都独来独往,很少主动交朋友,又是学校风云人物,同学大多不敢高攀他,所以很少朋友。
释梦荷惊讶聂文健知道她来的目的,便问:“你怎么知道我来问秋芜雨的?”
聂文健到了二楼,走到左边那间化学实验室,进去开了灯说:“致哥说你看到了我枪杀王成,中午又与十四哥理论了几句,我想现在致嫂心里一定憋得慌吧,其实有些事情,自己没有经历过,别人说了你也不会理解的。”聂文健坐下来,摇摇手中装了三分一白色液体的试管。
释梦荷也坐下来,说:“你们为什么要杀那个王成?”
“如果一个人,他骗了自己的同伙,卷了很多不义之财,为了逃避追查还嫁祸同伙,被同伙察觉他就直接杀人灭口了,你说该不该杀?”释梦荷不回答,聂文健继续说:“十四哥下午有一个特殊任务,现在应该结束了,这些事情致嫂就不要问了,问我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致哥让我对你说说十四哥。”
释梦荷心想年龄大的聂文健反而叫小一届的秋芜雨为“哥”,不知道“了线”这个等级是怎么样的一个排法,当下也不问,继续听聂文健说:“十四哥进来时年纪才15岁,据致哥说比我早来半年,他一进来便带人灭了街上一群小混混,直接杀了混混的老大,第二月就杀了Y市的黑市场头头易容,直接接管了那一带,自从十四哥管了那一带,黑市交易便全清了,也算是做了好事一件。”
释梦荷忍不住问:“那秋芜雨是怎么到‘了线’的?”
聂文健想想说:“致哥说,十四哥自记事起就没看到过自己的父母,他是一个留守儿童,父母都在广东打工,他被寄宿在舅舅家,舅舅也在外打工,舅妈带着一个比他小三岁的表弟,他从小被舅妈打骂,被表弟欺负,他父母寄的钱也不知道他舅妈私吞了多少。有一天,十四哥因把饭煮得糊了,他舅妈便拿手臂粗的棍子打他,他终于爆发了,还手打了他舅妈,从家里出走了,是致哥把他带到‘了线’,致哥说十四哥到‘了线’的第二天便大哭一场,说活了十几年,终于找到家的感觉了,从此十四哥为‘了线’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释梦荷听得也是眼眶湿润,又问:“为什么他父母不把他接到身边?”
“在外打工,还要供他读书,听说他父母在广东又生了一个小妹妹的,生活负担大,他们也没有想到他舅妈会如此对十四哥。两年前十四哥去广东看过他的父母及妹妹,三个人挤在一个不到十五平米的小单间,上厕所还要跑个十分钟去公共厕所,父亲每个月的工资一共不到1500,母亲身体不好便做做手工活,妹妹已经上小学三年级,一个月下来几乎就没有余额了。自十四哥来‘了线’,他的生活费学费都是‘了线’承担,倒是大大减轻了他家的负担。”聂文健说完去倒了杯水递给释梦荷。
释梦荷摇摇头表示不用,心想原来秋芜雨还有这样的一段故事,不知道聂文健又是什么原因进“了线”了,本想再问问,聂文健却先说:“致嫂已经知道十四哥的事了,可以去吃饭了吧,我要做实验了。”
释梦荷只好不再问,便说:“谢谢你告诉我,只是杀人并不是什么好事,你们没有想过做些其他事?”
聂文健又摇摇另一支试管,说:“致嫂,有些事情,注定后就没办法改变了,不是他死,便是我亡。”停顿了一下又说:“致嫂千万不要以为报警就可以灭了‘了线’,这样的后果不是你可以承担的,你要为你身边的人着想,背叛‘了线’,生不如死,死而不能。”
聂文健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倒像金澄致,听得释梦荷心里直发抖,她已经明白她心里的想法金澄致已经完全看穿了,看来,她只能继续沉默。
释梦荷不再言语,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