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一落花,又逢盛夏。半亩厚田,十里风华。百里静一袭红妆妖娆,伫立于窗前。她静静地逗着司徒赫送给她的兔子小黑,忽视着它的怒目而视。
白玉般的手指,触碰在它背上,令它十分煎熬。可它却不敢咬他。它清晰的记得,那次她练完武回来,走去桌旁查看是否有赫寄给她的来信,可惜没有,她怅然若失的望着它,喃喃自语:赫为何还没来信?
指节分明的手轻抚着它,它很不自在,便扑过去抱住她的手指狠狠的啃了一下。指腹上的血淌在它旳背上,没有要停的迹象。百里静淡然的冲它笑了笑,指节微弯,在它的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把它放回原处包扎。
她回来后,用湿的巾帕来擦它背上的血迹,但不知为何,有些血迹无论怎样都无法去除。晾干之后,血色不显任何突兀,反而衬得它如将军一般英姿飒爽,可它也再不敢咬她。
她从未生过它的气,哪怕她被它咬,哪怕它负气乱跑,她都一直对它好,已知纵容它。
“小黑,你在想什么?如此出神?”百里静举起它,一脸的玩味。它别过头去,不去看她。“今天是京华的热闹日子,师傅特意给我放了一天假。”见它不理他,她又无奈的说下去:“你陪我下去好不好?”
“嗵!”的一声门响,门被某男不知死活的撞开,外面探进来的是某男傻到不行的脸。林祈佑虽生的一副潇洒俊逸的面孔,与他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他的内心与他本人可谓是截然不同。
“林祈佑!”百里静觉得,自己只要一见到他,血压就急速飙升。林祈佑挠着头“嘿嘿”的冲百里静傻笑:“静儿师妹,你在京华长大,地形熟,带你的三师兄去逛逛呗。”
百里静嘴角噙笑,道:“若如此,师兄请指教。”说着,执起宝剑就向林祈佑刺去,一招一式凶猛凌厉。
“哇!师妹,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林祈佑垮下脸,一边躲,一边指责。
百里静扔给他一把剑,摆出一个白鹤般的姿势:“三招之内,你必输。”林祈佑苦着脸道:“静儿师妹,师兄认输,哼。想去玩都这么难。”
百里静见他认输,扔下剑巧笑嫣然:“三师兄最笨了。”
林祈佑一听,火冒三丈:“你耍我。”
百里静朝他做了个鬼脸:“耍的就是你!”
林祈佑突然怔住,愣愣的说:“静儿师妹,你居然笑了。”在他记忆中,自百里静来到五台山后,每日冷冰冰的,整日跟着师傅学武,没事就拿着剑在桃花林中舞剑,短短一年之间,他这个师妹就已经和他这个师兄打的百回合内不分胜负。
她才十岁,在平常人家里还是个懵懵懂懂不晓世事的女孩。她却凭着那股不肯服输的韧劲,与先前的自己已截然不同。只有提到她的哥哥还有司徒赫时,绝美的脸庞才会浮现些许笑意。
百里静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喂,你还去不去京华了?不去我走喽。”
林祈佑撇了撇嘴,上前拉住百里静的衣袖:“静儿师妹……”可怜兮兮的口吻让百里静心情大好。
热闹的集市上人来人往,百里静轻车熟路的带着林祈佑穿梭在市坊间,长长的护城河中红莲妖娆绽放,林祈佑兴奋地对百里静说:“静儿师妹,你们京华稀奇玩意儿真多。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红莲,好美啊……”
百里静翻了个白眼儿,无视了他的慨叹,只当他孤陋寡闻。百里静翻过护城河的栏杆,轻巧的落在台阶上,俯身摘下一朵红莲,她望着那朵红莲:呵……她的命是我,也是我弄丢的……
“荣昌公主,你不能翻过去,太危险了,你掉下去的话,可怎么办啊!”
“不会有事的,呆在这里等本宫就好。”百里静踮起脚尖,双手环住栏杆。
“荣昌公主,算奴婢求您了……”
“怜儿你何时也成宫中的那些嬷嬷了?你不必担心,再说,我都跟赫他们打了赌了!”
她比划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脚下台阶的短小,脚一滑就栽入水中。她不习水性,呛了几口水:“怜儿救我!”
怜儿被当时的情况吓懵了,呆了一会儿就飞奔去找司徒赫,让他去救她的主子。
等百里静醒来的时候,她看到父皇母后一脸担忧的坐在她的身边,她环视四周,独独没有见到怜儿。好奇中,她便问到:“母后,怜儿呢?”
母后一脸严峻,冰冷的字眼无情的从薄唇中迸出,她对百里静说:“怜儿因照顾公主不周,甚差将其溺死,杖毙。”
百里静一下子愣住,脸色苍白,呆怔着宛如木偶一般:“杖……毙……”她猛地掀开被褥,光着脚踉踉跄跄的跑出椒房殿。皇后没有拦她,因她知道,她的静儿至情至性,她是该发泄。
是我害的她,她明明提醒我不要去……是我的任性害死了她,是我啊,罪魁祸首是我啊……是我连累的她。
百里静拖着孱弱的身子跑到刑部,她在行刑,厚重的木板打在她身上,疼在百里静的心里,她跑过去,大声喝止道:“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行刑的官员看见是荣昌公主,不敢得罪,便停下了。
怜儿扯开一个虚弱的笑容:“公主……快,回去吧……,您,您的身体还没,没好呢,回去……回去养养身体……”
百里静跪坐在地上,她捧住怜儿的脸,泪水无声的划过她的脸庞,掉落在怜儿的发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是我害了你……都是我的错。”
怜儿费力的摇了摇头:“奴婢……何德、何能……遭公主如此厚爱。奴婢……虽死,无憾……”话罢,一命呜呼。
百里静看到怜儿嘴边的一抹微笑,战战兢兢地把手探到莲儿的鼻下,没有鼻息。她惶恐的抽回了她的手:“怜儿……怜儿!”她喊她,可却再也听不到她的回应。她喊到声嘶力竭,她变得歇斯底里,她不让任何人靠近,像一只发疯的小兽,看着已故的怜儿泪水涟涟。
“静儿,回宫吧。我会找人将她厚葬。”
百里静起身,墨色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庞,她直视着皇后:“我想问您,是不是您让人将怜儿杖毙的。”她冷冷的看着皇后,双手紧握,长长的指甲嵌入肉中。
“是。”回答的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的犹豫,甚至没有一句的辩解。
百里静定定的望着她,轻启丹唇:“我、恨、你。”一字一顿,字字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