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飞奔到御书房,訇然推开了大门,她跪在百里尧面前,哭至晕阙。
当她再度醒来,百里尧叹气,“静儿,她也只是你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女而已,你这又是何必呢?”
百里静全身颤抖,难以置信的看着百里尧:“难道在父皇眼里,侍婢的命就不是命?”大大的眸瞳中浸满了泪水,她死死地咬住唇瓣,“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
接下来的两天,她以绝食抗议,父皇母后拒见,只有司徒赫来了,百里静才肯会说些话,有时还会吃些点心。
第三天,母后不顾百里静侍女的阻拦,硬生生的闯入宛泽宫。看到百里静失神颓废的样子,生气的甩给她一个掌掴,脸登时红肿起来。她没有去捂,她任凭母后打骂。
“静儿,生在皇家最大的悲哀,就是不可以有感情。只要有了感情,就有了弱点,就不可能无懈可击。母后刚刚说的话,希望静儿你可以牢记在心,明白了么?”
她生硬的点了点头。皇后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她把百里静抱在怀里,又道:“静儿,母后刚才可打疼你了?”百里静摇了摇头。
在这尔虞我诈的皇宫之内,她还能信谁?当怜儿死时,她是感觉那么的无助,天地之大,竟无所依傍。
皇后拍了拍她的背,心疼的对百里静说:“想哭就哭出来吧,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哭。眼泪不是白流的,它要流在适当的人面前。”百里静紧紧的扣住皇后的腰不松开。那一天,她几乎把眼泪哭干。
皇后神情复杂的的蹙了蹙眉头。那日百里静说她恨她之时,她是那么的难过。百里静不知,宫中的母后也是那般的无助。
之后,她在宫中除了父皇母后,再也不肯将真心交付于旁人。她害怕他们重蹈怜儿的覆辙,因此,她疏远了任何人,在别人眼里,她就是那个乖张跋扈的嫡公主,深得皇帝宠爱。她把自己光鲜靓丽的一面展示给众人,只有在角落,她才会露出最真实的自己,默默的在一旁治愈自己的伤口。
“静儿师妹!”林祈佑的傻脸再次不适宜的出现在了百里静面前,百里静拼命忍住想揍他的冲动,深深呼吸了几次: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这才平定好自己的心情,道:“干什么?”
百里静真是讨厌透了他,在五台山上,没事儿就找茬儿,被百里静修理的次数也不少,就是改不了这个臭毛病。她就当他天天欠抽欠踹。有时候他不来找茬儿,百里静居然觉得无聊,便偷偷跑下山买一些好玩的以便消遣一下。说来也背,他就这么不偏不倚的被他瞧去了,于是就不亦乐乎的被师父罚扎马步。
“静儿……”话还没说完,就被百里静没好气儿的打断。
“我跟你很熟吗?”百里静话里有话的说。
“不熟吗?”林祈佑傻乎乎的反问。
百里静气结:“叫我静师妹不就成了!臭木头。”
在山上,林祈佑可谓是她众多师兄师姐里面最笨、最不懂风情的师兄,人送绰号“二愣子”。
“好吧,静师妹。那边有一座庙。人很多的样子,过去看看吧。”林祈佑的手指向了相国寺。百里静几经暴走,天知道,那里王公大臣及多,还有不少皇室子弟与名门望族。她又没有告诉他们她的真实身份,到那里如果被识破了该怎么办?
正在纠结思考间,林祈佑就已经拉着她奔向相国寺。她哭笑不得的看着林祈佑兴奋的背影,默叹自己为什么出门时没带上一张面具。
这不,刚进相国寺大门,百里静就印证了她的猜想。
“百里静?”只见一头黑发如缎子般未束,流泄而下,长眉入鬓,一双眼睛似醉非醉,长睫漫不经心的掩着眼瞳,身着一身白袍,手持一折扇,显得狂放不羁,整个人美艳到了极点,雌雄未辩,若不是看到他的喉结,真不晓得他是男是女。
百里静认命的转过身,故作诧异的说:“李……渝……,你怎么在这里啊?”李渝眯着他的桃花眼,眉梢挑起邪魅的弧度。
“你不是请旨去了五台山吗?怎么突然又到这里了?”
百里静一时百口莫辩,正支支吾吾的不知说什么,林祈佑接道:“师傅今日放假,我没来过京华,就让静儿师妹带我来了。”
百里静捂脸:警告过你叫我静师妹就好了啊喂!
李渝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一双桃花眼勾起三分邪气:“爷和静小七说话,你插什么话?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李渝的嘴巴太毒,这是整个京华公认的,连百里静都不想与他拼嘴上功夫,所以一般人不会找他的茬儿。
林祈佑被他呛得哑口无言,指着李渝:“你……你……”
李渝手摇折扇,儒雅的脸上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爷怎样?爷好得很,不劳你记挂爷。”
百里静扯扯李渝的衣袖:“你家小狐狸。”李渝闻言果然回头,百里静见李渝中计,拉着林祈佑就跑。
李渝回头不见小狐狸,正要质问百里静,却看她已经跑得远远的,李渝气得不打一处来:“百里静!你丫给爷站住!”
菩提树下,百里静躲在树后,见李渝未曾追来,才放心的把林祈佑踹出去。林祈佑一脸委屈的揉揉眼睛,去参观相国寺的风景了。百里静安心的抚上太阳穴,如蝴蝶振翅般的吐气如兰,她就不信在人海中,李渝能那么快找到自己。
百里静倚在树旁,仰头望着菩提树上人们许愿系上的红绳,最显眼的就是树顶端用玛瑙加持的红绳。那是赫帮她挂上去的,他雄赳赳气昂昂的拍着她的肩膀说静儿妹妹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为此他付出的代价就是腿骨骨折。也是那次,母后大发雷霆“赏赐”她五十杖责,从而发现她的失血之症。那年,她五岁,他七岁。
她记得,母后对她说赫骨折了,需要卧床休息好几个月。她很笨很傻的跑出宫,对那棵菩提树说她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赫的腿能好,她愿去藏经阁抄经书三年。不知盼了多久,赫的腿好了,进宫来找她玩,又是因为她,赫整整昏迷了近一个月。那年,她六岁,他八岁。
赫的伤多半都是她造成的,她悔恨,她自责。她对母后发誓以后永不出宫。从那时开始,她开始学起以前最为不屑的琴棋书画。将近两年,她没有踏出过宛泽宫一步。是以,琴棋书画无所不通。那年,她八岁,他十岁。
百里尧不想让女儿生活得那么压抑,又命司徒赫领她出宫。仅一年,她在司徒赫后面,百里静三个字在京华声名鹊起,同年,结识了李渝和墨翛珩等人,摇身一变成为京华七纨绔。
她是七人里面年纪最小的,所以他们都叫她静小七。可是她不服,不甘心做一个末尾。有一次,司徒赫拖来一匹未经人驯服的野马。别人都不敢靠近这匹性子急烈的马,司徒赫却可以稳稳的坐上去。百里静再纨绔不化也是女子,司徒赫怕出什么乱子,但百里静不依,非要试上一试。被赫送上马背后,那匹马安静地站在那里,琉璃一般的眼睛温润如水。
后来,她稳坐纨绔第二。她爱极了那匹马,名为雪影。她的马术,也是司徒赫教的。倒是其他人,被百里静嘲笑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再后来,赫要出征。那是京华七纨绔最后一次聚会。司徒赫答应他们他一定会平安归来。他们的友谊是可贵的,即便七人认识只一年,要说感情,却不容小觑。他们就像连体婴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百里静强忍着泪水,故作微笑。有些人就是这样,宁肯要假装的坚强,也不要真实的软弱。
反而其他人哭的司徒赫手忙脚乱。百里静不会喝酒,她只是望着赫说:“三年后,三年后我会去找你。”
墨翛珩毫无顾忌的指着司徒赫,尤为响亮地骂道:“都是你,爷第一次哭。你给小爷听好了,必须毫发无伤的回来,否则我们就算追到阎罗殿,也要把你拖回来!”那年,她九岁,他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