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宣泄着怒火,降下神威,化作倾盆大雨,自此,人民在天下发抖。
风卷过林间,春树弯下了枝头,天边时不时闪过一阵炫目的白光,点点斑斑的雨粒打在春天的绿叶上,打在温润的春泥上,打在两张不同倔强的脸上。
白色的电光时不时在空中点亮,城内城外,许许多多杂物被卷上天空。
月城内,稚儿的惊恐,青年的肆吼,老人的闷声,都像是在为风雨雷电造些声势。
雷声轰轰,是世间任何一门火炮也无法比拟的。
白电在眼睛里根本无法停留片刻,刹那间就从人的眼前闪逝,紧接着更是轰轰雷鸣。
“三十三年前,北方有一神子引天雷渡涅槃,最后死无全尸。”荆飞羽见着雨夜,像是感叹,像是自语。
“他曾尝试挑战我,却是输得一败涂地……”虽像感叹,但她说的话实在是没头没尾。
林零浑身血污在雨中化开,缓缓留下,不待多时,胸口处的伤口,清晰可见。
他闭目抬头,仿佛在迎接着暴雨,在这神威的壮景下,他显得无比弱小。
“下雨了,如果可以,那就各回各家吧。”林零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先前的疯狂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说过,至少,今日我得对你,负责。”暴雨倾盆之下若想荆飞羽也不得幸免,不知为何,荆飞羽像是有什么顾虑。从见面至此,荆飞羽真的不曾动用过灵力。
暴雨之中,鲜艳的红裙已经贴身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姿和动人的曲线,面目雨水淋淋,然而她的容颜依旧美的令人惊羡。她像一座真正的山,在狂风暴雨中不显懦弱,巍峨不动。
“听你这么说,我真是高兴,可惜今天的气氛真的是,太尴尬了。”雨水冲刷下,林零看起来更显弱小。
俩人在风雨中伫立,先前因为荆飞羽的一掌,两人此时隔得很远。
林零几处伤口都已经被雨水冲洗,甚至可以看见里面那粉色的血肉,荆飞羽的肩上同样可以看见那被剑刃转动切下的碎肉倒在红裙的映衬下,却是看不出什么。
“从北离神子逝去的那日以后,每每这种日子,各地的神士都会在默哀,荆飞羽不知为何又说起这事。
“那神子倒是名留青史。”他抬头,“但这与我们又有何干。”
“他曾说过一句话,也是那句,我接受了,他的挑战。”
“什么话?”
“我活在天下却不苟而活,若天容我,我活,若天不容我,我必灭天然再活。”
刹那,风声更历,雷鸣更响。
林零承受着风雨雷鸣,看着飞驰的电闪,他问。
“为什么,你这么讨厌它。”它,仿佛说的不是天而是什么物件般随意。
“为什么?这不是一个好问题。”
“是吗……”他可以感受到荆飞羽的敌意,并不是针对他。
她捊平发丝,大把的雨水倾瀑而下,紧紧贴着背部,很快又一次浸湿。
“也许是受那个只会喝酒的死鬼的影响,也许是这天本身就不惹我喜欢……也许……”虽然她说这不是一个好的问题,但她仍然回答。也许是因为问的人,只是也许……
“天下一切难再悠悠。”林零道,荆飞羽眼前一亮。
“你,或者说你们这一类人,只是我的想法而已,讨厌的是对世界的未知和上天带来的压迫,像这场雨下,多少庸才疲于躲闪,多少人默默承受着……”
荆飞羽皱眉,你们,这个词带着很明显的排斥意味。
林零顿了顿,像是等待着全身的力量灌注喉咙,在雨幕中沉默的双眼,仿佛天际的惊雷,那般耀眼。“其实我觉得我和你们很像,但,我不是庸才。”
荆飞羽有些恍惚,林零的双眼中亮起的,那是黎明的初阳。
月城内,仅一山之隔,山的一面是狂风暴雨,山的另一面却是春天新一日的太阳,万丈的春光。
在两人风雨夜聊,一天就那么过去,这是全新的一天。
书院后山,仅剩五页的圣贤书亮起了比阳光更为炙烈的光明。
惊飞羽的吃惊,完全写在了脸上,这与她的性情有些不符。她虽并不拥有灵力,从传统意义上而言,她根本称不上修行者,但在许多方面,她比许多都强大太多,她可以看清远处的那片天,那是一片完全不同的天。
他们这一类人费尽心力想要破天,并且在这一条路上已经走了很远,但荆飞羽在转头中发现林零的心早已比天高,从某种程度上讲,林零已经处于比他们更高的层次上。
她心头涌出一种很怪的感觉,有点儿说不清。“到底怎么了?”她自语。
“想见识下我的灵力吗?”那青丝在雨中飞扬。
林零点头,一日已经过去他自然没有必要怕什么。
“很可惜我没有。”间林零那那么惊愕的表情,她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她又道“准确的说是现在的我没有。”
林零默了默:“因为你不信天,也不敬天。”他静默着。
是的,灵力是天地间最奇妙的神奇力量,只有天的信徒,信仰天的人才能受到天的馈赠。
“不错,自几百年前,我已经不再能使用灵力。”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却是个奇葩,在你身上我根本感受不到信仰,但你却可以使用灵力……”
林零一愣,关于对天的信仰也是在昨日,今日他才有过明确的思考,这个问题他也只想到这样回答。
“天知道——”
荆飞羽看着远方升起的新日,沉默着。
“要变天了。”荆飞羽的表情看不清什么,山上,风雨渐弱,那雷鸣也好似不曾来过。
“扑通”山上并没有人回应她,唯一的人已经倒下,苦心积虑活过这一日,林零已经是黔驴技穷了,至此,更是用尽了全身的任何一丝精力与力气,他并不知道不知为何今日的天亮得比平时早了很多,他只是真的撑不住了。
体内的灵山,如同这狼藉的山顶,满是伤痕,险些在力尽土崩瓦解。
山顶,雨停。
天色异变时,宴席并未因此而结束,那邋遢的修行者静静地注视着,这场战争的终焉,他中途观展到结束,说不上什么惊天动地声势浩荡恢宏的景象,一闪一躲间就这么结束了,一男一女都让他感到了惊艳。
荆飞羽碾压般的实力下,林零并没有瞬间的败倒,在几次失利后她迅速地进行反击,一系列动作堪称完美,只可惜在关键时刻,不知为何,没有乘胜追击。
虽说强大的修行者身体各方面都有所增强,但这个强并不是逆天的强。
相距太远,他也是听不清那风雨中两人的交谈。
荆飞羽在他眼里显得是那么深不可测,他有些谨慎,以至于身体都有些过分的僵硬。
他忽然自嘲地一笑,全身瞬间一松,我这是在做什么?
他对这没由来的。没由来的谨慎感到疑惑可又迟迟想不到要点,他看见倒在风雨中的林零,他觉得,他明白了。他跨入未消的春雨中。
春雨因他的出现,彻底消散。
天炎十年,月城经历天际异象,风雨大作,雷鸣不断。二日,月城一山之隔,半山风雨,半山新日。
昏倒的林零自然不知道,有一个人观看了后半段的战斗。同时书院后山的小院中,也有一老人大呼,风雨见人心,那爽朗的笑声响彻书院。
当然有些事情也是他清楚的,城内同样有人希望而期盼着他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