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就这么结束了,也正如先前两人所说的那样,这个死结也结束了。
两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林零倒下的身子不断地与石壁发生亲密接触,院服,划开数道大口子,胸口处的血污渐渐放大,飞石击穿林零的胸膛。
后背的伤口依旧在渗血,伤口还未凝结,黑血漫过胸襟。
远望过去,林零像道延长的黑线。从天上画下。
厚重的夜幕中,云在动,风在吹。
风吹过山顶,吹动荆飞羽散落的发丝,鲜艳如火的红裙。
“要下雨。”风云在动,山上荆飞羽不动,山下裂缝中毫无声响。
空中似乎有些闷响,天上传来阵阵雷鸣,风声似乎更加凌厉。
风雷又来回卷过几轮,而山下仍未传来半分声响。除却风雷声,天地间,安静的可怕,不远处的月城的喧闹似乎与这里的一切无关。
荆飞羽的脸色淡如水色。
“看来就这么结束了。”
山下毫无声响,甚至感觉不到林零的灵力。
半山腰处,满树青叶不堪重负地垂落,风雷声更近了,一阵惊雷切过夜幕,夜色瞬间闪亮,雷声大作,云层疯狂的卷积,风雷卷过世界。
今晚的天气恐怖的怪异,令人诧异,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夜幕后一抹弯月形的白色,在夜幕后飘动,散发着冷气。
那一抹白色像极了月亮,但那显然不是,因为在它的斜对面,同样有着一轮斜月,就那么一直屹立在空中。
荆飞羽同样没有注意到天上有什么不同,这风雨声势再大也无法将她吹动,她也没有下去做什么确认死活的事,她很清楚,他不来。她不忍。
不忍,只是个谎言,只是为排解心中的烦恼,说妖是天下最冷酷的种族,倒也没错。而荆飞羽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只是。鲜有人会明白,他们的冷酷究竟是在忍受着些什么。
她自然也不会像一个人那样有什么依依惜别,死了就死了,不死那就是他好运,她头也不转的离去,就如同这个春天里,他们从未有场交谈,虽然那些话很有意思,虽然她记住了,虽然他曾动心。
她尤自觉得有些失落,像是世界少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她的脚步罕见的有些虚渺。
刹那间。
她浑身一紧,风雷生静谧了,只留下空气只其中淡淡的血腥味。从裂缝中飘出。
数不尽的黑色身影爬出。在夜里即使是即使是像荆飞羽这样强大的修行者,也看不清这些身影的样貌,在黑夜里仅仅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隐约间竟像极了林零。
很快,这奇特的身影,将山顶站得水泄不通,荆飞羽站在其中,“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即使我不用灵力,你这些玩似的小把戏,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她的脸上挂着微笑,可回应她的只有裂缝中的沉默。
她笑笑,凭空一拳轰出,虽是是打在虚空上,剧烈的震荡将四周的黑色身影震碎。
看似惊人的手段,像是从地狱中唤醒的恶鬼,却为一个女人的一拳瞬间消散,看情况,荆飞羽的话倒是不假,对她而言,这真的不过是些小把戏。
不过,此时对于林零而言,代表着许多意义的最后,这痛苦生活的最后,生命的最后,也可以说是这一战的最后等诸多意义,既然如此,作为玲玲最后的手段,又怎会是这样简单的把戏。
数不清的黑色身影转眼间不见了,然而,四周的土地上,碧绿的树叶上,荆飞羽如火的箭纱都染上了一层模糊不清的血色。
荆飞羽有些疑惑,但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激动,林零又一次让他感到出乎意料,她便是静里在那,像含苞待放的红牡丹,可又是那样的幽静,在这风雷惊动的夜色间,紧紧抓住了所有的视线。
而在黑暗中,混沌般的双眼睁开了,裂缝中还是静谧。
一切似乎都在为这一刻而让步。
短暂无声间。
风云未动,寒霜先至。
一道深红色的血光刺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醒目的弧线。
速度快的吓人,那道血光杀入荆飞羽眼前时,荆飞羽才听闻剑刃破口的声响,她急了。
灿烂的血花在荆飞羽的肩处绽放,剑刃刺入她血肉间,剑刃和血肉相接处,荆飞羽的血液和剑锋上的热血,齐齐滑下,不得交融。但荆飞羽并未退却。
钻心的痛感从肩处传向四肢百骸,她不禁扯动了眉头,她驻足未动,而那蓝色的身影很快冲到她的面前,显得很是急促。
林零脸色苍白的难看,布缕破烂到难以遮体的地步妇女,体外斑斑血口不止地向外喷吐,三年来他迎来最惨痛的重伤。
他果绝地将双手压在剑柄末端,压以与自身的重量和自身仅存的薄力,然而剑锋也无法再深入半分。
荆飞羽眉头扯动得更加厉害,甚至有些变形,林零则面色苍白地看着他,迷茫如混沌的双目中,更显几分清明,胸口处的伤口无比的狰狞,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听说过死后的世界……那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我自然是很希望能把这样的生活结束,就算是为了我好……但是我真的很讨厌,我也很讨厌死亡。因为我怕,我怕……”
荆飞羽静静的看着。看着她宣泄,也没说话,扯动了眉头也平复了下来。
“我怕我死后再也看不间这一切,看不清这个世界。”林零的声音更加低沉,抵在剑末端的手更像是依靠着剑才能站稳,他头低着,早已散乱的头发盖过他的半边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旦我看不清这个世界留给我的只会是恐惧,我总想多知道一些。”
没有先前的耀眼。林零看起来像是更显暗沉。
荆飞羽在他半边嘴脸上读出了不解,凶狠,痛苦,恐惧等。
他活不像一个八岁的孩子。
修长的手指立在林零的手上,“不知为何。我觉得,我们俩倒是挺像的,只是,在战斗中,有心感叹,我想,你是,没心活下去。”
话音未落两人齐动,林零转动身子,剑锋在荆飞羽肩处疯狂地拧转,荆飞羽一掌排出,似排山倒海。
碰撞间,林零成了那半空中的落叶。从半空中摔落,断剑不偏不齐的插入林零面前半步远的土地上。
荆飞羽又一次因剧痛而揪紧了眉头,那柄断剑好像拥有什么强大的魔力,总是总能伤害到她。
刚刚林零确实是真情流露,他也确实忘了,他处于战斗中,难得逆转形式,将优势占尽,又在拍掌间再一次被逆转。
“你又一次令我很意外,诚然,我有些松懈,可我还是想不到你是怎样办到的。”,荆飞羽对这个十分感兴趣,可她似乎也忘了现在正在战斗中。
不错,林零承认荆飞羽是个极强的修行者,但这一次,她更像是在玩,且不说不尽全力不用灵力,就是这边打边聊天的节奏,也就让林零确信了一件事,如果这样都会死,那便是他活该,也不怪不得谁。
林零并没有理会荆飞羽的好奇,他就那么闭目调息。
刚刚被打落裂缝后,到飞石击穿胸口,他一直都保持的冷静与清醒,后面一系列动作也是以这样的冷静和清醒为前提。当然更重要的是那一刻的求生欲。
他看见自己的视野随着自己的掉落越变越小,他体验到接近死亡时那临近临近黑暗的恐惧,他想大口地呼吸,它想大声的呐喊,他挥舞着四肢寻求飞扬而将逝的青春。
然而,他什么也做不到,无用的努力,岩壁间的碰撞,挤压无时无刻不带来一种难以言说的打击和失望,比起这些,身上处处可见的伤口,看起来真是不值一提。
有那么一刻,他想过放弃……就那么结束,他缓缓闭上眼睛,视野就在这闭合间越变越小……直到消失为止……
林零记得在视野完全陷入黑暗后,似乎有金光闪动,很快又被一抹白色掩过,金光有些挣扎。
再然后,他已经踩在了峭壁上,他知道,他已经抓住了。
林零会两门灵术,其中一门【天行】,另一门——【影子戏】通过血与灵力的结合造出等同自己的分身,虚幻的影子完全只能用来唬人,正如荆飞羽所说的那样,玩似的小把戏。
被一拳打散的众多影子化作薄如烟尘的血雾则又刚好和林零的心意,他怀里有一把残破的神器。
世界已经难有人可以发挥其中的神力,但这并不意味着这断剑除了锋利就一无是处了,这件好些血味,虽不嗜血,当剑纹处流满血液后,断剑便可以依靠血液而追杀敌人,同时短剑的速度极快。
一切便是这般,有些简单,有些粗暴。
半晌,荆飞羽见林零仍旧一动不动,暗笑。
“看来你,你是真的想活下去。”林零终究摆出了战斗中应有的姿态。
林零睁眼,和天宛若一体的神采,“我还想再活500年,我还想死死抓住那些将逝的东西,我还想我还想还想,我还有更多的青春想更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