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毅此话落下,慕容嬿就乐了,前面还担心上官毅不掉坑,这倒好,她坑还没挖好,上官毅就自个跳了下去,那可不能怪她不厚道了。
“司直此问倒甚是有趣,只是奴愚钝,难道东篱不就是东边院墙的篱笆吗?”
话一出口,慕容砾无奈抚额,果然,他就知道慕容嬿不会轻易罢休,这上官毅也真执拗,让他指点一二,他就还真指点一二,这下倒好直接掉坑里了吧,可愁死人了。
“嬿儿,你这孩子,怎可在上官司直面前造次,快些回内堂待着去。”
慕容嬿瘪瘪嘴,她并非故意捉弄上官毅,只是觉得上官毅是个可塑之才,就是太过迂腐,若能点醒他定是一桩美事。
“奴不敢,只是音乃形所化,形乃心所致,心记录着周遭种种,音律最为博大精深,奴多有得罪,还请司直莫要见怪。”
起先,上官毅倒确有些恼怒,可此刻慕容嬿这样说,他反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唬得众人面色微僵,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哪能料及他自个就豁然开朗了。
“姑娘言之有理,是在下抱残守缺了,此番败下阵来,原是在下学艺不精,又岂敢再埋怨他人。”
上官毅言之凿凿,对慕容嬿确实佩服得紧,可他能想得明白,主要是他本就身为音律大家,所以才会一点就透,若是换作旁人,那可就两说了。
可在座就不这么想了,打从心底里对慕容嬿佩服不已,小小女子三两句笑言,竟能让石牛开窍,这手段何其高超,若身为男儿日后定然建树非凡,但同时众人又都庆幸她乃女儿身。
“司直此说实是折煞奴也,奴岂敢在司直面前卖弄学识,司直不多加怪罪,是奴万幸。”
慕容嬿在席间惹出的风波不大,但却转瞬传遍了整个慕容府,内堂的慕容双姊妹,听着来人的禀报,心情大好,言语间不无得意。
瑶姬雪无语,她最见不得这两个女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干脆趁着没人发现溜了出来。
要说起慕容府,瑶姬雪最熟悉的除去东院,就剩地下酒窖了,而今日夜宴,府内人人忙进忙出,倒是给了她饱罐酒虫的机会。
自前厅出来,慕容嬿反倒是沉默了,脸色有些阴沉,碧瑶等人跟在后边不敢出声,只迈起小碎步跟着,直到过了三道转弯处,慕容嬿才停下脚步,挥手遣退几个小侍俾,独独留下碧瑶。
“今日前厅一事,想来府中早已传遍,碧瑶,你去将这支锦囊悄悄交与三皇子,记住,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慕容嬿是个从不做无用之功的人,虽然明里挑衅上官毅,暗地里谁也不知她心中所想,即便是对云哲,只怕她心里也不止一个想法。
踱步回东院途中,慕容嬿与侯在半道的瑶姬雪不期而遇,然后瞥见她手拿之物,颇有些无奈的摇头苦笑。
“哟,慕容姑娘,我还以为你去席间献曲叫人扣住了,没想到你却这般完好无损的回来。”
瑶姬雪迎面走来,笑得春光灿烂,斜着酒壶往爵中倒酒,眉宇间尽显揶揄,待那酒溢出爵身,这才递给慕容嬿。
“这酒倒是香醇,想来内堂应该没有,毕竟,这女眷可不得饮酒。”
慕容嬿挑眉,接过酒湊在鼻尖嗅了嗅,却并未饮下,而复还于她,继续往东院方向踱去。
“啧啧,不愧是慕容家的女公子,光闻闻都知道这酒非同寻常,可是,你不要去内堂吗?有人正想你得紧呢!”
瑶姬雪也没说酒从何出来,但言语中若有所指,让慕容嬿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子夺下那酒,大口吸入,却洒了些在衣服上。
“阿雪都在这里,我为何还要去内堂,再说了,有阿雪在,她们还需要我出手吗?倒是我交代的事情如何了?”
云锦制成的衣物,便是沾湿了些许,也不失它原本的魅力,尤其是穿在慕容嬿身上,对人更有一种致命的诱惑。
瑶姬雪很多时候在想,她留在慕容嬿身边,并非是因为打赌输了而被迫留下,更是钦服于慕容嬿身上那种不经意间流出的王者气息,所以才会心甘情愿守候。
“怎么,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慕容嬿闻言沉默着,是啊,瑶姬雪办事何时又让她失望过?但她总是惴惴不安,心里既坚定又迷茫,感到有些孤独,那种站在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瑶姬雪无奈,轻轻叹息着收起玩笑,一股脑把酒壶什么的,全扔进廊下花丛中。
“阿嬿,很多时候我真搞不懂你,可你放心,凡是你想要的我就一定会帮你得到,记得替我向君侯告罪,今日不能亲自给他拜寿了。”
多年以来,那是慕容嬿第一次见到如此正经的瑶姬雪,但她却只能保持着沉默,然后,目送那绯红身影远去。
再然后,身旁,君悦无声落下,似安慰般,轻拍着她肩头,略带歉疚的开口。
“嬿儿,有些事情,你可以不用逼迫自己,毕竟那不是你该承受的。”
此话落下,慕容嬿轻轻摇摇头,美目中略带倦意,薄唇微启,却再一次将所有人推入黑色深渊。
“是啊,很多东西我们都承受不起,可是阿悦,我们谁都逃不掉,这个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嬿儿,如果这真是你想要的,我会帮你,但我更希望你为自己而活,你明白吗?”
君悦说话时隐在暗处,看不清脸色,慕容嬿觉得那声音有些漂浮,她想上前看清楚些,君悦却已纵身跃起远远离开。
前厅,酒肉穿肠过,众人虽意犹未尽,也得各自辞别归家,而趁着慕容砾大寿,云家子嗣忙于拉拢贵胄,游说各家之间,反倒比起主家慕容更不亦乐乎。
尤其是对慕容嬿,云嵩、云城等人均心思两全,变着法向慕容砾打探信息,连带着云哲都没能幸免,哪知慕容砾嘴紧得很,愣是没透露半点有用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