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贼!”安静的龙府夜晚忽然喧闹了起来,黑暗的走廊上人影绰绰,灯火点了起来,慌乱的仆人和吓坏了的丫头躲到了一旁,尖叫声刺破了平静湖面般的夜晚。
三个黑衣人宛若被困的凶恶野兽,明晃晃的刀在黑夜中泛着森然的獠牙,凌冽而又清亮。团团被围住的三个人的眼睛闪烁着愤恨和恐惧,在唯一露出的五官眼睛中交替波动。
“哼!何人胆敢在龙家放肆?不想活了是吗?”龙渊威严的身姿不减当年的风采。
“龙家的守卫速度之快,超乎我的预期啊,不过这也没什么,今日既然来了,那一定要做点什么了,哈哈。”蒙面黑衣人之中最为魁梧的那个人发话了,目光中泛着阴狠桀骜。
龙皓辰望着黑衣蒙面人的神色,“黑枭!一定是你这个狗贼!以为蒙面我就不认识你了吗?父亲,就是他勾结白虎山的匪首把我们龙家的百石精盐抢劫一空,竟然还敢鬼鬼祟祟偷入我龙家!”
“好啊,看来我们还真的有缘分!那咱们就新帐旧账一起算!”龙渊一挥手,身后一排弯弓的家丁立刻对准了三个人,蓄势待发。
黑枭猛地抽去了遮脸的黑布,甩到了地上。精瘦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肉,赤黑的脸在月光下宛若骷髅披着一张人皮,凶狠恐怖。身后的两个人也抽去了黑布,一脸的垂死杀气。
“哈哈,没想到我黑枭今天栽在你们的手里了,男儿一生,要死得威武壮烈!我今天要死得心服口服。你们有没有人敢和我一比刀剑,我黑枭愿死于龙家的剑下,而不是死于你们这些无名之辈的乱箭之下!”
“好!”龙渊豪气一吼,涤荡山河。
“父亲,黑枭这个人诡计多端,莫上他的当!”龙皓辰附耳在龙渊的耳际,紧张的提醒道。
龙渊伸手一摆,制止了龙皓辰的发言,“好!你若能胜过我手中的长剑,我便让你安然离开,并且不再追究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
“父亲!”龙皓辰欲言又止,龙渊大步的踏前。
“这可是你说的!”黑枭的目光中亮光呈现,仿佛溺水的人看到了救命的稻草。身体也不住的前倾。
“爷爷!”龙渊目光望了过去,瘦小的龙之峣稚嫩脸上闪动着灯火的浮影,目光炯炯,“爷爷,让我去吧!”
龙渊迟疑了一下,站住了身体。龙之峣踏了出去,背负着长长的剑,回过头来,看见了满脸信任的龙渊,绽开了笑颜,旋即回过头抽出了长剑,剑锋寒芒,龙吟般清越。
黑枭对着身后的两个手下暗自点头,两个人立刻会意。唰唰的像一个顽固的铁三角对着不远处的龙之峣攻了过去,渺小的龙之峣在他们的眼神中像苍蝇蚂蚁般脆弱。只需一击,一击!黑枭的眼睛眯成一根线条,似乎不远处的瘦小少年下一刻便会斩成两节,他轻蔑的笑了一下,他已经闻到了鲜血的味道!狂野的鲜血味道!
瘦小少年龙之峣镇定的看着烟尘滚滚袭来的三个黑衣大汉,握紧了长剑,半空中击出了三道光刃,“月—弧—三—段—斩!”一字一顿的稚嫩童音发出了狂暴的能量,夜空的黑云被裹卷着的风吹散,三道光刃在半空中汇聚重叠成月牙状的光刃,龙之峣腾地跃起,凌空翻了一个身,三道光刃纷至沓来,你追我赶的在侧旁的两个黑衣大汉身上皮开肉绽,“斩!”咒语般的话音余波未落,两道月牙状的光刃汇聚叠合成一个无比巨大的月牙,亮光在黑暗中闪亮璀璨。所有的人瞬间闭上了双眼。
“啊!”凄厉的叫声冲上夜空,夜空上朵朵的黑云消散了许多。
躺在地上的黑枭脸上痛苦不堪,左边的胳膊躺在不远处的血泊中,粗大的指尖微微的勾动。黑枭的脸上布满豆大的汗滴,痛苦的呻吟着。
龙家的家丁挥舞着手中的火把为龙之峣呐喊助威,“小少爷!”“小少爷!”龙渊和龙皓辰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满意的点了点头。
龙之峣抹了一把脸上的晶莹汗滴,回过头来看了看挂着笑容的龙渊,目光交接,默默的传递着无声的默契。笑容像清浅的雏菊一样在龙之峣的幼嫩的脸上摇曳生姿。
躺在地上的黑枭忽然发出了阴阴的笑声,声音尖锐狂放,“既然是你们逼我的,那就别怪我了!”黑枭艰难挪移着断了左臂的身体。地上一道粗大的红色血痕分外的引人注目,宛若一幅写意的画卷。
黑枭爬到了断了左臂的血泊处,拿起了地上的左臂,痴痴的笑了,蓬乱的发丝垂了下来,颓废且无助。月光下黑枭的样子恐怖而邪异。“啊”血红的泉涌,又一次的喷溅而出,“咣当”沾染了血迹的刀刃舔着鲜红的血,似神似鬼的黑枭右臂被齐根切断。
“他自己把自己的手臂切断了!”
“哈哈……哈哈……”
“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厉害吧!”颤颤的站起身的黑枭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周围的地地面绽开了大片大片的血迹。黑枭依旧放浪的大笑,森森白的牙齿上满是鲜血。
“骷狼鬼爪!”“哈哈……”
闭着眼睛念了几句咒语的黑枭倏尔的睁开了泛白的眼睛,地上的血迹慢慢的像露珠般从地下渗了出来,点点的血滴浮动在半空中旋转,连成了两条血线,血线源头的手臂动了几下,红光大盛,充满了阴戾的能量,宛若一节红玉佛手,手臂上迅速的生长出钢刺般的毛发,粗长的指尖一霎间长出了尖利的泛着红光的鬼指甲。两条手臂像恢复了生机一般悬浮到半空中,张牙舞爪的向毫无防备的龙之峣胸口袭去。
龙渊瞬间老脸死灰,“之峣,小心!”
未来得及喊出口的呼叫声,像尘埃一般重重的摔落到了地上,伴随着轰然的心悸,龙渊霎时间怔怔的站立在那里,天地像不牢靠的房子,在风雨中的洗礼中崩然离析,枯朽木头般的老人心头渗着一滴,一滴的鲜血。
龙之峣被恐怖的鬼手攥住了胸口,狂狼的笑声在黑枭的口中震荡着龙家所有人脆弱的心脏,仿佛被攥住的是他们的心脏。
龙渊的耳际回旋着利爪穿透龙之峣身体血肉支离的声音,血狼爪像一柄无坚不摧的钢矛寸寸的穿透龙之峣的身体,鲜血顺着血狼爪汩汩的流了下来,邪异的血狼爪蠕动着更加深入的钻进龙之峣的身体,另一只血狼爪格挡住龙家家丁的兵器,碰溅出悲鸣的火花。
龙渊觉得天旋目晕,身体就要倾倒下来,摇摇欲坠,忍着巨大悲愤的龙渊抽出长剑,望着远处控制着血狼爪狂笑的黑枭,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前。
龙之峣的身体垂软了下来,闪着精芒的双眼死灰一片,飘摇叶子般的身体像秋天树上的枯叶,最后的一声狂风呼啸,便会飘零下来。
血,一滴滴的渗了出来,龙之峣的鲜血!
就在此刻,被骷狼鬼爪攥住身体在半空飘摇垂软的身体突然发生了变化,眼睛倏尔睁开,火红的瞳仁,无尽的熔炎在瞳仁内烧灼,万丈的火壁卷起又砰然的落下,火红的瞳仁,映射其中的宛若恐怖的地狱,诡异而又邪气。
龙之峣的血红眼睛望着远处的黑枭,灰白色的黑枭图像映射在龙之峣的视网膜上,好像已经是死去的人,在这血红的眼睛看来。
骷狼鬼爪像被龙之峣攥住似的,清晰的看到黑枭身上的鲜血狂暴的顺着骷狼鬼爪融进了龙之峣的身体,越来越干瘪的黑枭惊叫道,“不好!反噬!”
龙之峣的嘴角挂着邪气的微笑,发出了一个苍茫的声音,“迟了!”
张开双臂的龙之峣沐浴在清寒的月光下,远处的黑枭痛苦的冒着汗滴,努力抽出刚硬的鬼爪,却发现仿佛生根一般的驻扎在龙之峣的身体上,没有动弹丝毫。
黑色的烟雾弥漫住了龙之峣的身体,半空中一个巨大的玄衣少年的轮廓死神般的降临,轻蔑的笑容,在凌冽的风中迅速的枯萎,转即冰寒的死亡之花绽放。
黑影少年的手中迅速的诞生出一朵燃烧的莲火,在少年的手中飘舞旋转,宛若心爱的玩具,“去吧”巨大的莲火宛若死神的昭示,降临在黑枭的头顶,落了下去。
黑枭的眼中满是恐惧,万丈的炎火铺天盖地,吞噬着有生命的一切。
“啊”莲火落了下去,地上瞬间一片灰烬,烧灼的痕迹。
龙之峣发出了阴阴的笑声,令人闻之色变。似乎龙之峣,现在令龙家人陌生了许多。
骷狼鬼爪像风中凋零的花朵,散碎了一片。胸口血肉模糊的龙之峣宛若狱血魔神,咚的一声,龙之峣闭上了双眼,落到了地上。
“之峣!”
龙渊苍老的眼中慢慢的有一个血色少年的身影像孤零零的一片枫叶凋零在了溺爱的世界中,难道人老了之后,都是这么的不堪一击吗?还是因为爱本身就是一种羁绊,就是一种束缚,就是一种无可挣脱的大网?
龙之峣的身体倒在了龙渊宽大的胸膛上,宛若孤独的小舟驶入了港湾。飘飘零零,嘴角溢出的鲜血扭曲着在苍白的脸上画出了不和谐的鬼符咒。苍茫的眼睛艰难的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微微的声音蚕丝般缭绕在龙渊的耳际,“爷爷!”
“之峣!”“之峣!”
花纹繁复的窗棂,透过薄薄的窗纸,阳光温煦的投射了进来。躺在床上的龙之峣安安静静的,紧闭着双眼,曾经活泼可爱的少年现在像个玩偶木木的躺在那里,远远地望去,秋天凋零般的死寂。
“看来,只能请他出手了。我马上修书一封,快马加急送至明轮山。”龙渊紧锁着眉头,面容寒峻,“希望他看在皓轩的情面上,帮助一下这个苦命的孩子。”
“是,父亲!”龙皓辰眼睛扫向躺在床上的龙之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坐在书桌前的龙渊脑海里回忆着那个晚上的一切,突然而起的变故,诡异烧起的烈火,那可以燃烬万物的莲火,他嗅到了令自己心脏抽搐的恐怖气息……阴戾的笑声,那个被炎火充满的瞳仁,现在回忆起来,依旧让他胆寒。
想到这里,狼毫在信札上更加的龙飞凤舞,淡淡的墨香迅速的融进了空气中,老人焦灼的内心,不言而喻。
听着一声骏马的嘶鸣声远去,龙渊的心早已驾着更快的骏马飞了出去,驾着长着翅膀的神马在云端奔腾,朝着那个远方熹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