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有八九,赵伟会伤感地说,你看看咱们矿建国前后参加工作的老矿工,差不多都得了矽肺病,连喘气都困难,呼呼的,像拉风箱,痰在嗓子里想吐都吐不出来,常常憋得脸象紫茄子似的,看着就有说不出来的难受,谁还忍心要求他们不要随地吐痰?当然,也有跟爱爱急眼的时候,骂爱爱小资,缺乏无产阶级感情。爱爱说不过他,老拿眼睛翻他,骂他愚昧。
又有一个人走过来,赵伟忙转过身去装作看墙上的宣传画。墙上《母乳育婴好处多》的招贴画里,那些白白胖胖的婴儿正咧着小嘴无邪地冲着他笑着,让他想起了顾新华的小儿子。
就一幅一幅地看过去,心平静了下来,想着今天是没有空了,自己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还是回宿舍休息去吧。
急救室里,老院长正和医生在分析杨妈的病情。医生说,杨妈病得不轻,各项功能都有衰竭的现象,矿里的卫生院的设备毕竟简陋,假如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就麻烦了,建议最好能转到中心医院去,以防万一。
老院长听完沉吟不语。
一个矿,加上家属子女不足万人,十多年生活在一个空间里,彼此了解彼此的家庭情况,老院长知道杨妈在谢桥矿一个亲属也没有。送不送呢?不送怕延误了病情;送呢,这冰天雪地雪大路滑的,眼见着天就黑了,是也危险。老院长颇伤脑筋,一边敲着自己的脑壳,一边踱到窗前,看着越下越大的雪花儿,犹豫不决。
爱爱见赵伟进来,看看躺着的杨妈,又看看左右为难的老院长,直拿眼睛瞅赵伟。赵伟却低下了头,假装没看见。
他知道爱爱的意思。
但是,赵伟真的不想见杨雪。八年了,杨雪始终是他不愿意见的人。怕?恨?羞?赵伟自己也说不清。为这,爱爱常调侃他“情到深处人糊涂”。
看到赵伟低下了头,爱爱有些失望和伤心,脸也阴了下来。
对一个人不能释怀,无论是怨还是恨,都是因为还有爱。尽管她豁达,尽管她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等待,等待着赵伟能彻底地放下杨雪完全地接纳自己,但她不是圣人,也不希望有人来分享她的爱情。
赵伟第一次向她求婚是前年爱云儿子过满月的那天。
第二胎终于如愿以偿地抱上了大头儿子,爱云和新华两口子宝贝得不知道怎么好,爱云埋怨新华换尿布的时候动作慢了冻着了儿子;新华嫌爱云喂奶还要规定时间,儿子哭了就是饿了,饿了就得吃,还讲什么科学不科学;爱云说你能你来喂,新华讲我要有奶还要你做什么。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叮叮当当地没完没了,赵伟和爱爱都觉得好笑,两人在厨房里择菜的时候讨论起爱情是什么,应该有是什么样的形式等问题。
“爱情是不是应该有很多种形式?”爱爱问。
“那是。”
“那……你说都有什么样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