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伟急急地说:“你快去看看,院子里有个老太太病了。”
爱爱听了,忙跳下来,跟着他往外走,走到那老太太跟前,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扑了上去:“杨妈,杨妈!你怎么啦?”
杨妈?赵伟的心“咯噔”一下,怔在那里。杨雪的母亲?心就像被谁凭空抓了一把似的,生生的疼。
“杨雪!”他挣扎着,只觉得鼻子发酸发涩,那个雪天,那个漫天飞雪的傍晚,那个雪中嬉戏的红衣女孩,一下子就涌到眼前。这么多年来他努力了又努力,努力地想忘记的那个人,那段情,原来一直都在他的心里,他心灵最深处最隐秘的地方蛰伏着。这漫天的雪花,这垂垂老矣的杨妈,一下子就唤起了他最隐秘最脆弱最不愿意回首的记忆,他的小雪,他曾经梦寐以求魂牵梦绕的小雪,又那么鲜活地站在了他的眼前。
因为忘不掉杨雪,赵伟一直没有勇气面对婚姻。他怕,怕自己有一天会愧对爱爱。这么多年,他与爱爱帕拉图似的恋爱了三、四年,已经成为谢桥矿的一个故事,是热恋男女的楷模,已婚男女的另类。很多人都不明白他们成双成对、大男大女的晃悠什么,制造浪漫吗?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明白,这么多年他们的恋爱与浪漫无关,赵伟在等时间疗伤;爱爱在等赵伟再成熟一些,成熟到有足够的心理来承担婚姻的重量。赵伟以为,在爱爱一往情深的爱意里,自己已经放下了过去,放下了杨雪,此刻他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不容易,忘记一个人更难。
爱爱慌忙喊来医护人员用担架把杨妈抬进急救室里,赵伟木然地跟在忙乱的医护人员的后面,心里麻麻地乱乱地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啊?”他在心里谴责自己,偷偷地打量了一下爱爱。
爱爱正给杨妈插上氧气管子,又麻利地给杨妈量血压。不一会儿,头发花白的老院长和内外科的医生一起来了,急诊室里一下子挤满了人,低沉而急促的话语,清脆冰冷的器械碰撞声,屋子里的气氛忙乱而压抑。赵伟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无聊地站了一会儿,就退到走廊里。
走廊里的温度明显地比屋子里冷多了,这一冷,让赵伟觉得眼睛凉凉的,这才知道自己流泪了,又不敢抬手擦,怕屋子里有人出来看见,忙低下头往外走了几步,走到门诊部的大厅里。
大厅的墙已经多年没有刷过了,白色的墙已经呈着灰色,那齐腰的水绿色油漆的墙裙子已经败了色,墙裙子底下靠近地面的地方有一块块的污痕,那是痰迹。爱爱不止一次地抱怨矿上的人卫生意识太差,尤其是老年人,总是随地吐痰,一口痰里有多少细菌啊!难怪都不能跟儿子媳妇住在一起,谁家装修的好好的房子能忍受这些痰迹?每次赵伟总是辩解道,下井的人除了眼球是白的,哪个地方不沾满了煤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