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务员忙附和着说:“就是就是,每个月还得交月租,咱一个月不就那俩子儿吗?谁家没有老的小的?咱矿那些安装电话的人家都是烧的。可是,三姐你也别冤枉顾哥,就是他回到家找到号码也找不到人了,杨雪已经下班了,这会儿怕是在家了。”
爱云一听是这个理,气消了些,嘴上却不依不饶地说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他,抬头看看墙上的石英钟已经快六点了,忙告辞着要走,小赵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拉住她问:“杨雪的男人是大学生吧?”
爱云点点头。
小赵又问:“知道杨雪的丈夫在哪个单位吗?叫什么名字?”爱云想想说:“叫高原,好像在哪个矿……张庄吧,当啥机电副总。”
小赵笑了,“三姐你早说啊,这就好办了,副总家里都配了电话的,咱也找咱们副总,他们总会有些联系的。”说着麻利地挂通机电副总办公室的电话,办公室没人,又接到副总家里,副总老婆说还没到家。小赵对爱云说:“三姐你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了,等会儿我在给他打。”
爱云千恩万谢地离开总机,心里还在生顾新华的气:这个王八羔子,自从进了三产办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不过是个没有待遇的副主任,谱摆得比矿长还大,就忘了不是人家爱爱和赵伟,能有你今天儿女双全的一大家人家?又想到杨雪和杨妈之间的关系,又是叹息,又是不明白:这娘儿俩的疙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得开?
爱爱走得那天正好下了第一场秋雨,那场秋雨冲淡了暑气,知了的声音渐渐少了,秋虫儿却高一声低一声地缠绵起来,直扯的陈妈跟老天似的,想起远离的爱爱就要落泪。
陈妈想小女儿想得哭了一场又一场,那年的秋雨也就跟着下了一场又一场。
立了秋的老天是经不起雨水的浸淫的,下一场雨就凉一点,不知不觉间,树叶儿落了,雁阵儿远了,天,也跟着就凉透了。陈伯穿着老伴儿做的棉坎夹对女儿们调侃道,你妈能着哪,有神通,能作天呢,瞧瞧今年的秋天来得多早。
爱爱刚走的那两个月,几乎每个星期都有信来,信上尽说些小女孩子的话,昨天上城隍庙去玩啦,吃了小吃了,上海的包子就跟咱们的饺子一样大,一口一个还不觉得,真想妈妈的白菜肉馅儿的饺子啊,一咬,满口流油;今天到了外滩,黄浦江的水真的是黄的,拍了照片了,等洗出来给家里寄去;明天我们要去南京路,可是袋袋里没有钱,就当一回“南京路上好八连”吧,等等。
读信的时候一家人都很开心,爱爱的信很让几个姐姐羡慕。可一提回信姐妹几个就开始你推我我推你的,恨得陈妈咬着牙骂姐妹几个说,就你们还姐姐呢,怎么都跟黄花鱼似的,供你们读了那么多年的书,给你们小妹妹写封信还那么难吗?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人给爱云回一封,常常是收到三封也不能回一封,爱爱的信也就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