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的房间之中,一只白嫩的手臂从被窝里伸出抓起床边的闹钟举到眼前,那双微眯着的黒瞳扫了一眼上面的时间,十点五十,还早。岑暮邪在床上躺了几分钟后最终还是打消了扯起被子继续睡的想法,毕竟先在家里可不只她一个人,客厅里可还有一只鬼。其实能在十一点前醒来已经不错了,按照她的生物钟,不睡到正午还要托她昨晚睡得早的福。这个生物钟还不是在当天师之后养成的,而是从小就有的习惯,至于是因为什么原因,任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把闹钟丢到一边,岑暮邪掀开被子站起来走到窗边,“刷”的一下拉开厚实的窗帘,阳光在下一刻充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她眯了眯眼,手都还未放下,很不爽的又将窗帘一把拉回去,阳光被阻隔在外,整个房间又陷入一片黑暗。岑暮邪走到房门边扫了一眼上面贴着的纸符便把手放到门把上“咔哒”一声把门打开,还未迈出房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波风水门正把碗放到桌子上,扭过头来冲她一笑。岑暮邪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所以她面无表情的拉开卫生间的门就闪了进去。反手关上门她竟有种惊魂未定的感觉,她不会承认,刚才那一幕给她带来的熟悉感将她的脑袋冲击得一阵发晕。
她走到洗脸池边拿起一边的毛巾接水洗脸。等她洗漱完毕后走出来到桌边坐下。抬头看他:“你做的?”其实这个一问题没有什么必要。波风同学笑着点了点头:“你尝尝合不合胃口?”岑暮邪垂眸。
桌上的早餐还在冒着热气,就连粥的温度都是刚刚好。让她奇怪的是,他是怎么料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醒的?
不过她没有想太多,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清粥放到嘴里,熬得软软糯糯的米粥在口中化开,淡淡的甜味在舌尖一点点晕开。她拿着勺柄的手一下子僵住。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放糖!放糖!我要吃甜的!”是谁?“糖吃多了不好…”是谁?是谁的声音?是我?我和谁在说话?
岑暮邪一惊,下一刻马上恢复神志。她用勺子戳了戳眼前瓷碗,脸色有些难看:“这粥…?”“怎么?不合胃口?”“不…”并不是不合胃口,说实话,她从来都不做粥,一方面是不太会做,一方面其实是因为她吃不惯清粥那股淡到发苦的味道,总是让她没有胃口。但是波风水门熬得这个却没有,吃下去只觉得香甜可口,唇齿留香。
她端起碗又咽了一口粥看向波风水门:“你怎么想到在里面加糖?”“哦。我看到厨房里放了好大一罐糖就觉得你应该很喜欢吃糖,所以就放了。”他的理由合情合理,岑暮邪不再多言,心里却百转千回,这么多年她一直一个人生活,东奔西走,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做饭,心里竟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你这家伙厨艺不错嘛。”吞下最后一口粥,她把碗搁下看向波风水门,“我决定了,以后你就负责给我做饭洗碗,就当是你交的保护费了!”说完没等他回答便起身向房间走去,却没有看到他最后的表情。若她回头定能看到波风水门不知为何而复杂的眼神。
关上门她站在门边平复了一下情绪,她不知道心里澎湃着的心情除了熟悉感还有什么,她不敢多想。
拉开衣柜拿了一套衣服换好,她恍惚着走到镜子前。镜中的少女有着她外熟悉不过的鹅蛋脸,眼角微微上挑,给人一种淡淡的不怒自威的感觉,但是一张女子特有的柔软脸庞却硬生生的将这感觉冲去,只留下点点傲然绽放在眼角眉间。一双沉黯黒瞳空洞无光,足足削去了这张脸的一半生气,分明是一张圆圆的鹅蛋脸,往深处看久了竟给人一种孤傲的感觉。她回想起记忆中女子那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柔软脸颊,只是镶在那张脸伤得黒瞳乌黑透亮,如同上好的黑曜石般熠熠生辉。她嘴角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温婉笑容。甚至到了最后她也是勾着嘴角笑着的,女子明亮黒瞳中闪烁着不明的光芒,抚摸着她柔软黑发,她温柔的声音说:“暮邪,你要好好活下去。”
岑暮邪低下头,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每次照镜子时她总会这样。所以她才讨厌照镜子。岑暮邪将手抬起食指在镜中少女的额头上轻轻一点,那张熟悉的脸便在“咔咔”声中一点点龟裂,直到整面镜子都布满网状裂痕都没有一点玻璃渣掉下。她抽回手转身,黒瞳沉黯如夜色般泛着灰色,仿佛纸上笔画般毫无生气。
既然是你的期望,我会好好活着的——直到再也活不下去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