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肖月趁病房空无一人时,兀自拔掉身上的各种管子,艰难地爬起身挪向浴室。
病号服一件一件缓慢脱下后,肖月盯着镜子里的人,一丝不挂,身材均匀,小腹平坦结实,马甲线显而易见,双腿紧致修长,美中不足的是胸前裹满渗着淡淡血迹的纱布。
肖月抓起湿透的毛巾,咬牙拧了一下,慢慢摊开,擦拭自己的身体。柔软的毛巾随着她的手划过身体,每一片肌肤都害怕得颤抖,毛孔不甘心地张扬呐喊,却苍白无力。
肖月似乎没有听见自己身体里每一个细胞的呐喊,她平静的脸上努力克制着情绪,一点一点擦拭着肌肤,生怕漏掉一寸。当她连脚趾甲都擦拭完后,双手就像用完最后一点能量的机器一样无力地垂了下来,身体也顺势瘫坐到冰凉的地板上。
终于,肖月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她捂着脸无声地哭着,最后干脆嚎啕大哭,任由这么多年的苦难,委屈,不公,迫害,随着泪水涌出体外。待到她把身体里的力气全都哭干耗尽后,耷拉着头沉默了一会,最后挣扎着爬起来,套上病服,爬回床上,安静地躺好。
今晚的夜色真美,窗外依稀能看见树叶在摇曳。夜幕的掩护下,人间正在上演百态。有幸福,有笑声,有平淡,有眼泪,有犯罪,有忏悔,有阴谋。世上幸福的千千万万,但是在某个角落里说不定也有跟她一样不幸的人儿。
然而,一切都与我无关了。我在最好的年龄遇见了他,知道爱情的滋味就足够了。在最美的年龄离去,如果可以在他的记忆里占据一点点的位置,始终是最美时候的我。
如果有下辈子,一定要再遇见你。再见!
“啊——”随着一声凄厉的女声,肖月的床前围上了李汉等医生。温逸玫和萧燮随后也赶到。
不远处适才发出尖叫声的护士还站在角落里簌簌发抖。
温逸玫只看了床里的人几眼就心惊胆战地扭过头,捂着嘴,眼睛湿润。
萧燮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肖月,神色变幻不定。似是愤怒,似是怀疑,似是心痛,似是下一秒就要发狂。
肖月以奇怪的姿势扭曲在床上,身体已经僵硬,七窍流血,血液发黑。由于疼痛五官和手脚变形得厉害。李汉撩起她的衣服,全身的筋络张牙舞爪几乎要全爆出皮肤,蜿蜒曲张,透着紫黑色。某些地方像针扎过的孔渗出点点黑色的血液。
“哎,还是没能救回她。”李汉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养的棋子算是白费心血了!”孟浪愤恨地说。这个倔强的丫头最终没有来求他拿解药。他以为她会来的,他早就备好药了。来的话他还是会给她一次机会的,结果她没来。
温逸琨没有吭声,看向窗外。
“看来女人比男人没用多了!我花巨资买回来个传闻最厉害的女人,结果一事无成。真他娘失策。”
“我听说,她是爱上了温逸瑄,宁愿自己死也下不了手。”半晌温逸琨才不紧不慢地说。
孟浪很是惊讶,一会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她的身手确实是我见过的女子中数一数二的,这么多次机会她却屡屡失败,原来如此。”
“温逸瑄真没白亏一副小白脸的皮囊!”孟浪鄙夷道,“女人终究都喜欢男人的好皮相,都是贱货。”孟浪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用女人是我的错。”
温逸琨笑笑:“女人有时候很好用,只是舅舅不懂女人,没有用对方法而已。”
“说得好像你用女人办了不少事似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玩女人倒是很在行,没见过成什么事。”孟浪气急,他这辈子没女人爱,对他展露欢颜笑语说爱谈慕的无非是贪图或害怕他的权势。连他唯一爱的女人也把他当蛇蝎恐避之不及,一再地逃离他。
“舅舅所训极是,看来我也得用女人办点事了,不然我仍在她们身上的真金白银有点可惜了。”温逸琨不怒反笑,心里盘算起小算盘。
“那个章立然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孟浪转而一问。
“杨平壵基本上办妥了。”
“那就好。这回不能让我再失望了,让杨平壵好好盯着。”
“当然。这个事我要亲自盯着。”温逸琨笑得很自信,仿佛事已办成。
温逸玫快速地翻看着电脑上一系列的参数,最后盯着一个分子式。两分钟后温逸玫起身走向旁边,抓起试管,定定地看向溶液发呆。
这是巧合呢还是阴谋?温逸玫脑海里闪过各种可能性。
从肖月血液里提取出来的病毒竟跟大哥体内存在的某种物质有七八成吻合。虽然不尽相同,但可以确定是本种和变异种。
肖月体内的毒从何而来?是不自知的中毒,还是明知中毒却无可奈何?
大哥真的是单纯的车祸吗?为什么体内会出现不明物质?
看来解开这个病毒之谜迫在眉睫,不然大哥可能会重覆肖月的蹈辙。
虽然身上还一阵一阵地刺痛,但是毛送到底是保住一条命并出院了。
一室一厅的宿舍里贴满萧燮的照片,包括公开的新闻照,更多是毛送没见过的,甚至有几张是偷拍的,大大小小的,海报的,贴纸的,镶相框的。
毛送惊讶地瞥向萧燮,萧燮正皱着眉头,似乎也很震惊。
肖月已经离世一个星期了,毛送跟着萧燮来到了肖月曾经的宿舍。宿舍简单得有点出人意料,除了几件朴素的家具,房间里空空如也。如果不是萧燮每张照片都擦得发亮,毛送都怀疑这里空置很久很久了,因为没有人的气息。
肖月,哦不,很早之前就死了的雅漾为什么会出现在淳国,并化身肖月呆着淳国公主的左右。为什么在诱杀甲丁壳的时候,雅漾会出现?
带着谜团毛送和萧燮想在肖月的宿舍里找到一点答案。可是除了发现肖月喜欢着萧燮的秘密外别无它获。
“萧燮呢?”温逸瑄逮着上官赋问。
“如没意外的话,他应该是去看肖月了。”上官赋指向军营附近的墓园。
萧燮孤零零地坐在肖月的墓碑前,墓碑上放着新的野菊花。
入冬的风有点凛冽,萧燮的头发在冷风中飘散,风衣随着风吹鼓鼓作响。
温逸瑄揽了一下长外套,走到萧燮的旁边坐下。萧燮由于极度的自责,日渐沉默。发现温逸瑄来了之后也没出声。
温逸瑄安静地坐着,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