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今年加设恩科,许多进京赶考的学子纷纷在考试之前来到京城,府中偏院也住了几个或是亲戚或是朋友的孩子,算是照应。
那日江语晨一时兴起与阿筝一起在院中放风筝,不巧线断了,掉落在隔墙的另一院中。江语晨一时着急,没多想便拉了阿筝过去找。开门的是当时在院中读书的柳琪笙。江语晨并未想到这清瘦男子以后会成为自己的丈夫,而那时的柳琪笙却记得当时的江语晨如仙女下凡一下子就闯入了自己的心底,直愣愣地盯着她看。
江语晨有些羞涩,被陌生男子盯着看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还是江语晨打破僵局,侧身问:“请问公子,可否看见一只风筝。”
柳琪笙回了神,低头答道:“看……看见了。桑生,把小姐的风筝拿来。抱歉,小姐,刚才看见这只风筝,正巧在纳闷主人是谁,如此便物归原主。”
江语晨福了一福,“谢过公子。”阿筝替江语晨接过风筝,主仆二人便转头回去。留下的柳公子却望着伊人背影犯傻。
柳琪笙后来高中当朝探花,被当朝皇帝大加赞赏,立马封了个官儿。众多官家争着当女婿。可有了心上人的柳探花统统推辞了,他找了自己的家人托了人上江家提了亲。
江家老爷很高兴,女儿毕竟不小了,夫妻二人见探花年轻俊朗又有才便应了下来。
八
江语晨在闺房流了好几晚的泪,他的新娘不是她,她未来的丈夫也不是他,她只能无能无力的自顾自伤心。阿筝看着自己的小姐伤心,可也只能唉声叹气的陪着伤心,就等来年小姐出嫁。
她是个死心眼的丫头,即使那人已经成了亲,可是她总觉得还有一线生机,总觉得楚三公子与自己还有可能,他明明关心自己,明明记得自己,明明对自己那么温柔的笑。
江语晨还是让阿筝偷偷的打听楚秋寒的一切消息,阿筝虽然觉得没用但是照做,不然小姐每天以泪洗面也不是事,听着那人的消息她还能笑笑。
这日江语晨心情还好陪着母亲去听戏,戏中的相府小姐暗中救了心上人张生,排除万难最终与他终成眷属,成就美好姻缘。她觉得她应该像那小姐一样不怕艰难险阻,只要自己努力,将来一定可以与心上人在一起,她暗暗下定了决心,要去追求自己的张生。
可是她没有想楚秋寒不是才华横溢的张生,她也不是美若天仙让张生醉心的相府小姐,他们从来都只是路人。
来年三月,阿筝打听到楚公子要去从军,后天就要走。北疆这几年不大太平,匈奴多次进犯,朝廷打退了多次,可对方就是不消停。前些日子听说朝廷又在招兵,阿爹在户部也忙得很。
他怎么想去从军?江语晨又让阿筝仔细打听,具体什么时辰走,带了什么行李,那件披风还一直没送出去。
阿筝看了小姐一眼,叹了口气,心知这样于理不合,可是她不想看着小姐伤心欲绝。
阿筝回来报,后天卯时初刻在南城门外等同去的人,估计那时候可以见到。江语晨便开始紧张兮兮的与阿筝商量怎么躲过父母下人出门,赶在他们走之前见到他们。一整天她都紧张的不得了,盘算着到时候见到他又该说什么,做什么。江家父母虽觉得她奇怪,倒也没多想,自家女儿一向胆小,没准这几天突然打了几个冬雷吓着她了。
江语晨第二天窝在闺房抱着自己缝制的披风摸了又摸,看了又看,仔细检查是否有不合适的地方,总算挨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抱着那件披风,念叨着明天要做的事,愣是没睡着。
寅时她便起身让阿筝给她梳妆,并让丫头阿萍把风。
忙活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算是满意,拿了披风并一些自己做的吃的用的小玩意装了包袱里趁天还没亮溜了出去。
事情总算顺利,没有惊动任何人出了门,登上马车,马夫一句话不问按约定驶向南城门。
江语晨与阿筝都很紧张,可是除了紧张,江语晨还带着些欣喜,默默想着要对心上人楚公子要说的话。
天还未亮,路上却有了行人,江语晨撩起窗帘看着为生活忙碌的行人,有些紧张,怕有人认出自己,马上放下帘子坐定。阿筝不由叹息,不知夫人发现后自己会受什么惩罚,可是为了自己的小姐能不再以泪洗面,受点打也值得。
遥遥的从门帘空隙看见城门,江语晨越来越紧张,低着头不停地搅着手帕,嘴唇被她咬的都快烂了。直到阿筝喊她,她才停了手,愣愣的望着帘门外远处一行人。
真的是那人,她心心念念的楚秋寒楚公子,他骑马站在一株桃树下,桃花正开得灿烂,把他映的更加玉树临风。她难掩喜色,催促车夫快点。
待走近他们,等到人的他似乎正转身要走。
江语晨掀开门帘,一边往下走一边大喊:“楚公子!”
他有些诧异,而其他人都一脸看戏般好笑的逗着他。楚秋寒不得不骑马走近马车。
“原来是江姑娘,有何事?”他脸上带着她熟悉的温柔明亮的笑,她一时心悸。
她高高的仰着头,看着她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伸手递上她的披风还有包袱。
“楚公子,我……这是我做的,一点心意,请收下。”她苦苦准备的千言万语到了跟前却一句话说不出。
看着眼前娇小可爱的身影,那双明亮的眼睛中溢满了期盼。楚秋寒不忍伤她,,他不是不明白她对他的心思,只是他已有了妻,他很爱自己的妻。她亦是很好的女子,只是他已有了她,便容不下别人。
“江姑娘,我不能。”他艰难开口。
“请收下。”她坚持,眼中已经含了泪水。
“江姑娘,我已经成亲了,你回去吧,别让家人担心。”说完,他不容她回答便转身走了。江语晨抱着手中衣物低着头,渐渐哭出声。
待楚秋寒一行走远,阿筝上前扶住江语晨。
“小姐,我们走吧,楚公子走远了。你们,不可能的。”
九
回到江府,江家父母得知她私自外出,当下大发雷霆,丫鬟小厮都受了惩罚,江家阿爹本想扇她一个耳光,可是看着她满脸泪痕,终究没下去手。
哥哥像小时候那样抚着她的背安慰她,“傻丫头,怎么这么傻,他不是你的良人。”她扑进他的怀中继续哭。
江家与柳家商定将婚期提前两月,于是原定七月的婚事便改到了五月,江语晨终究没能逃过嫁给别人的命运,安心在家待嫁,静静地绣嫁妆。而柳琪笙做了从六品的官儿,金榜已提名,待洞房花烛。
五月,江语晨挥泪告别父母,嫁给这个曾有一面之缘,却没什么感觉的男人。
江语晨一身大红喜服坐在洞房的床边上,盖头下的凤冠压得脑袋有些累,可是她不敢摘下,她必须按照喜娘的嘱咐,等新郎掀了盖头,喝交杯酒。
一对红烛燃了将近一半,新郎才醉醺醺的进房,喜娘说着吉祥话,讨了赏才退出房,闭上门。新郎走近她,她却只看见一双穿着黑靴的脚。
他慢慢掀开盖头,他的新娘低着头,一张小脸红红的,带着羞色,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他道一声:“娘子。”她慢慢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有些熟悉,却记不起是谁,慌张地将头歪向一边,“相……相公。”
柳琪笙咧嘴笑了,一张白净的脸此时也红红的,不知是灯照的还是酒的原因。
他拉起他的手,二人走到桌边,他倒了两杯酒,拉她面对面坐着,她始终低着头。
他将一杯酒递给她,自己也拿了一杯,“娘子,我们来喝交杯酒。”她听话的接过与他两手交叉,对着嘴,仰着头,一杯下肚,连她自己都没注意,一滴泪顺着耳边滑过。
他拿了糕点果子给她吃,知道她累了一天还未进食,她有些羞涩地接过,偏过身子细嚼慢咽,而他一直注视着她。待她吃完,红烛燃了大半,月已过中天,闹洞房的听不到动静早就散了。她知道到洞房的时刻了,可是心里的紧张感一直未去,反而越演越烈。他拉着她走到床边坐下,开始宽衣解带,她低着头一直未有动作。当他只留下中衣解她的衣带时,她紧张的两首都是汗,他道:“别紧张。”她却因这句话更加发抖。
他将她压倒在床上,开始亲吻她的额头,鼻子,嘴巴。江语晨终于忍不住哭出来,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柳琪笙慌张地起身,替她擦着眼泪。江语晨却只是埋头哭着,无论柳琪笙怎么安慰。等她息了哭声,他也困得不得了,只好躺在一边与她和衣而睡。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他们也不咸不淡的处着,柳琪笙经常从外面弄些小玩意回来逗她乐,她倒也知趣笑着收下。她的公公婆婆在他们成亲后没多久便离开了,公公在外任职走不开太久。小两口在不大不小的院子里住着倒也轻松自在。只是至今还未圆房。她的婆婆知道,却不为难,知道他们新婚还有些害羞。下人们也不敢多嘴。她也明白这样不是个事,可是迈不进心里的那道坎儿。
柳琪笙休沐日常陪着她到外面去,有时游湖,有时赏花,只要她高兴。阿筝有时也说,这姑爷真是体贴。只是他没走进她的心里,一时还难以接受。
有时她做些衣裳给他,他会高兴很久,甚至不舍得穿,惹她笑话,可是他很满足,这是他的娘子亲手为他做的。
有时她会发呆,突然就流起了泪,静静地,惹他心疼。他听过她为了一个男人跑出家门,可是他不急,他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