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者,庵名也,亦是亭居,四面是窗,推窗冬日赏雪赏梅,春日赏花赏草,夏可观月,秋可望星。
湘云便大笑道:“正好,正想着鹿肉吃。快走!快走!”果然大步就往沁雪广走。
黛玉笑道:“云丫头,你走得慢些,仔细滑倒了。”
湘云笑道:“不妨,倒是你得走得慢些,你这圆滚滚的身子,要快也快不得。”话犹未完,脚下果然踩滑了,身子一歪,就向丫头那里倒去,几个丫头不防,你压我我压你,一齐摔倒在地,倒是湘云倒在丫头身上,不曾落地。
众人哄然大笑,前仰后合,其余的丫头们忍住笑,连忙上前去扶。
湘云站起身来,抚了抚衣裳上的雪花,埋怨道:“都是林姐姐这促狭嘴闹的,果然就滑倒了。”
黛玉握着胸口,扶着腰身,笑个不住,道:“我原提醒你走得慢一些,是你不听,如今又来怨我,还有道理没有?”
听得湘云也笑了,对那几个跌倒在地上的丫头们道:“瞧你们身上又是雪又是泥的,快去换衣裳去罢,这里横竖有人伏侍。”几个丫头们去了,众人方来至沁雪广,地炕屋里杯盘果菜,俱已齐备。
黛玉便坐在铺着银鼠皮褥的炕上,抿嘴笑着,看着她们拿着铁炉,铁叉,铁丝蒙,自己动手烧烤鹿肉,又是吃又是顽。
吃了两口鹿肉,探春若有所思地道:“听说宝姑娘又有了喜了。”
众人听了都诧异,问道:“果然的?”
探春点点头,吃完手里的鹿肉,要了水来洗手,顺便漱了漱口,才道:“真真儿的,说来也真是不好启齿的。”
原来宝玉房里的秋纹极不安静的,好容易将宝钗弹压下去了,却偏偏因自己小月,要好生将养,宝玉也不过来了。
那宝钗容姿端庄,红颜如花,近日又犯了旧日的症候,服了一些冷香丸,那凉森森冷丝丝的幽香更浓郁了,惹得宝玉馋嘴猫儿似的,再者又少年多情,自是连日多在她房里。
宝钗此时也是极聪明的,并不在拿着旧日里劝告的话来,使得宝玉更为亲近。
她这身子也是极争气的,一个多月就有了喜信儿,喜得那王夫人了不得了,自然也多加关切一些,不免冷了一些秋纹。
那秋纹更不得了,竟和秋桐闹得十分不像样子了,惹得尤二姐也受气,宝钗也不言语,王夫人更是焦头烂额。
不想那贾赦和贾琏父子两个在外面包了一个名叫摇红的戏子,原本薛蟠是知道的,只是薛蟠已死,贾赦自然也放心,谁知不知道怎么传到了里头去,花的银子可也不在少数里,贾琏打量着那时候从凤姐儿手里拿到的一些银钱也用得没了几两银子,便也时常问尤二姐要梯己银子。
那尤二姐因不耐家境贫寒,方退了未婚夫张华的亲事,嫁给了贾琏的,身边的梯己银两也都是贾琏给她收着的,哪里还有什么梯己给他?略应得慢了一些儿,贾琏便拳打脚踢的,她也不敢露出声色来。那秋桐自是更加得意了,时常带着小丫头子在尤二姐门前大骂,尤二姐郁结心中,身子越发不好了。
各人有各人的机缘和福分,再者这也是她自己选的路,别人都无缘置喙。
“黛儿,你怎么又随便走动了?”
为了次日的元宵能陪着黛玉和孩子,雍正早早吩咐了一些事情,竟找了个替身来周旋宫中,自己却先到了林家。
才一进来,就见黛玉不知道何时竟醒了,却在屋里走动,圆圆的肚子,似个球一般,连腰身都不大显了。
黛玉扶着腰在屋里走动了一些,笑道:“娘和刘姥姥都说了,要多走一些,到时候才有力气生。”
雍正小心翼翼地抚着她大大的肚子,手底下传来震动,不由得笑道:“他又动了呢!”
黛玉含笑点头,眉梢眼角皆是慈爱和温柔,道:“正是呢,这几日动得也越发厉害了,必定是一个和你一般的小子。”
雍正也笑,似是听到黛玉的话似的,小东西在肚子里挥舞得更加厉害了一些,惹得黛玉直笑。
却不想突然一波阵痛袭来,黛玉大惊,死死抓着雍正的手,皱着小脸,道:“我肚子好痛!”
雍正面上的血色登时抽尽,“才七个多月,难不成要生了?”
急忙扶着黛玉躺好,转身便要去请稳婆,却不妨一头撞在了门上。
黛玉忍着阵痛,一声尖叫,道:“四哥你怎么了?痛不痛?”
雍正慌乱得也不像个样子,摸了摸被撞的头,急急地道:“黛儿你小心,我去请稳婆!”
黛玉紧紧抓着身下的褥子,咬着嘴唇道:“四哥你傻了,咱们家现成的稳婆不说,还有刘姥姥可也是在的。”
“对,对,咱们家里有稳婆!”雍正一焦急,回头又碰到了门框边。
黛玉闭着眼睛不敢看,这个,是支撑起天地的雍正大帝啊。
看着黛玉忍痛的模样,雍正这才清明起来,急忙就叫人去请。
一听到黛玉竟不足月临盆,全家都慌乱了起来,刘姥姥和四个稳婆急忙就来,把雍正推出去,关上了门。
正月里,天气还是很冷,雍正却是满头满脸的冷汗,坐立不定。
“黛儿身子这么弱,孩子怎么却是早产?会不会有事?”
贾敏看着雍正慌乱和担忧的神色,心中也替女儿有这么一位夫婿而欣慰,软软地道:“你放心,俗语说七活八不活,虽然是早了一些,可是她调养得极好,又有刘姥姥这么一个积年有经验的老稳婆在,必定无恙。”
听到黛玉在屋里撕心裂肺的叫声,看着丫头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来,雍正的心更是抽痛,也跌落到了谷底,手足都没力气,脸色更是苍白,急忙就要冲进去,却给贾敏死死拉住了。
“四爷别进去,女人家生孩子,最忌讳这个。”
雍正更急,全没了素日里的冷静自持,“黛儿很痛呢,我得陪着她!”
说着摔开贾敏的手,便闯了进去。
刘姥姥见雍正闯进来,也惊得一大跳,但是他是皇帝老爷,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黛玉一声一声的尖叫,发丝散乱,一撮一撮地贴在了脸颊上,浑身也汗湿得透了。
雍正抓着黛玉的手,不住地亲吻着,叫道:“黛儿,黛儿,我们不生了,不生了好不好?”
说着盯着黛玉的肚子,雍正狠狠地道:“小鬼,再折磨你娘亲,看我不打你屁股!”
一波阵痛袭来,黛玉的指甲深深地陷入雍正手上的肉里,苍白的玉容却是虚弱地笑了笑。
绵长的分娩,因为两颗心的依偎,目光中的深情了,成为了剧痛中的扶持。
次日清晨的时候,已是元宵,黎明的曙光洒落,给白雪增添了一层金粉,一个粉嫩嫩的婴儿安稳地落在刘姥姥手里。
临盆过后的痛,已经比分娩时候好上太多,黛玉的精神也恢复了一些,却还是虚弱,明眸含情,静静地看着脸色比她还苍白的雍正,她在痛,他也在痛,她又何其有幸,能得这样的夫君相伴一生。
不住擦着黛玉额上的汗,雍正颤抖着道:“黛儿睡一会。”他的手一直都在抖,一夜中,没有停止过。
“恭喜姑娘和爷,是个白白胖胖的千金!”刘姥姥把洗干净的婴儿包在鹅黄绫子小襁褓里,小心地递了过来。
竟是个女儿,在黛玉的肚子里那么淘气,众人一直以为是个男孩儿。
雍正搂着黛玉好一会,颤抖才慢慢平复下来,见刘姥姥递来掬心,他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是个女儿,根本不像是个未足月的婴儿,皱皱的肌肤,红红的颜色,像个小猴子似的,大声地哭着。
雍正手忙脚乱,那软软小小的身子,他不知道该怎么抱着哄着。
黛玉轻笑,道:“四哥,长得好看不好看?”
雍正抱着在她身边,哭声也止住了,笑道:“你瞧,这眼睛,清亮亮的,和你一般。”
黛玉看着,皱着小脸,道:“好丑!”
小掬心不甘地睁着眼睛,似是好奇地看着黛玉,脸儿小小的,皱皱的,实在看不出来到底像谁。
雍正听黛玉说女儿好丑,便轻笑道:“刚出生的孩子,都是一样的,明儿里长大了,必定和她娘亲一般美丽。”
黛玉抬起纤细的手,轻轻地抚着小掬心嫩嫩的脸颊,这个小东西,真是把他们折磨惨了。
这个他们的女儿,好生淘气的,来日只怕必定弄得大家鸡飞狗跳的。
正月十五,是元宵节,花灯招展的时候,她却,不甘寂寞地落草。
“四哥,我们的女儿,真的用上了你取的掬心。”
雍正把女儿放在黛玉的身边,拿着丫鬟端上来的汤汁喂黛玉补充一些体力,“是啊,就叫掬心。”
黛玉小口喝着,含笑着看着女儿,道:“生在元宵节,不知道,命格又如何?”
雍正亲吻着她娇嫩的额头,道:“掬儿会长大的,自己也会有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