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战场,生命禁区。两处间隔无数时空的地域,所有人都在为一件相同的事情,或流血,或牺牲,或拼命,无一例外地忙碌着。
而作为促使这些人流血、牺牲、拼命与忙碌的事件当事人,暮封雪,此刻也深陷于水深火热般的炼狱煎熬之中,同样过得一点都不轻松。
一座低矮的坟墓,墓碑上一个血色的素描人影,在血色流光中映现出跪地痛哭的悲伤与凄凉形象,其不甘的怨气和不屈的遗志,化作一道道血色的神道锁链,刺向不远处的纪元震杀祭坛,宣泄出至死不渝、纵死不休的因果纠缠!
黄褐色的泥土堆砌起的浑圆坟身,被掏空出一个接近两米的洞口。洞口漆黑深邃,清清冷冷的鬼火荧光,沉没其中,照不亮半尺幽深。
洞壁光滑如镜,垂直深入数百丈地下,尔后豁然开阔,衔接上一处数十丈方圆的半圆型洞室。
洞室之中,各种颜色的光辉,将整个数十丈空间,照耀得斑驳绚丽。又因为主色深红,故而给人一种在五光十色中,弥漫着一层血色氤氲的感触。
若没有空气中涌动着的那一股胜似一股,一道浓重过一道的刺鼻血腥气味存在的话,单就视觉上的唯美感触而言,这个洞室的空间与空气,真的美轮美奂得近乎仙境。
洞室地面,白玉铺就,其上纹理交织,仿似天成。在五光十色的辉光影映下,一道道纹理仿佛浮地三寸而游,踏立其上,给人无论怎么走,都玄机莫测的玄奇妙悟。
洞室中心,镶嵌着一座九宫套八卦,八卦护七星,七星守六合,六合封五行,五行镇四象,四象锁三才,三才禁两极,两极绕一元的水池。
这座造型让人看一眼就有点头昏眼花的复杂水池之上一丈高的空中,有一副三尺长的紫金棺材。棺材的八个菱角,各有一道环扣,环扣之上,各有一条儿臂粗的黑色锁链衔接。锁链的一端,则刺入半圆型的光滑洞壁之上,将紫金棺材悬吊在了空中。
而在棺材盖沿处,则有深红色为主色调的,五光十色,色泽斑驳的浓稠液体,不断渗溢而出,如水幕般洒落在底下水池一元之位的位置上。
洞室中的辉光和浓稠刺鼻的血腥气味,正是自这些不断洒落的液体和已经积蓄满大半个水池的斑驳液体而来。
高贵、威严、暴戾、阴冷、灼热……各种各样深植于血脉之中的本源气息,不断自满池色泽艳丽,辉光流闪的浓稠液体中蒸腾而出,汇集成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杂乱威压,于洞室宽阔达数十丈的空间中,纵横搅荡。
更让人为之震骇的是,每一种不同色泽的液体,不时随着其自身流闪出的光辉,而升腾起一道无头的人形映像。随着不同血脉色泽的液体彼此的冲击侵蚀,这一道道无头的人形影像,在这座十丈方圆的水池上,你来我往地展开光影交错的争伐厮杀。令得整座水池,如同一片激浪澎湃的沸腾之海。
背负着石棺的暮封雪,此刻便赤身裸体地盘坐在这样一座水池最中心的一元之位上,只剩下一颗头颅#裸#露在水池中液体表面之上的他,承受着来自头顶上方洒落的血液的淋洗,忍受着来自水池之中的血液的不断冲刷、侵蚀和挤压。
这些来源不明,却无一例外都蕴含着强大血脉之力的血液,彼此互不相容,甚至有很多是彼此对立的。这些血液,在经过头顶上方的紫金棺材萃取与强化之后,又经过从一元至九宫,再由九宫镇压回一元的过程中,得到了某种极度不可思议的规则演化和锻造;进而,如同砂石磨盘一般,将暮封雪的身体,由外而内,由浅到深,从血肉躯体到灵魂神魄,全方面地进行着某种玄奇莫测的锤炼和再造。
每一刻钟,甚至是每一个瞬间,暮封雪都仿佛承受着一次次如同粉身碎骨、魂飞魄散般的极限毁灭的无穷痛苦;同时,又一次次地忍受由死到生、身体再塑、灵魂重生的意识混乱的可怕折磨。
随着颜色和血脉特质的不同血液,沸腾而暴烈地侵蚀和冲刷,每一个瞬间,暮封雪都要承受着能量特性都不一样的血脉之力的毁灭和塑造,因而,他每一刻所要面对的痛苦,也都各不相同,而且变换激烈、迅猛且频繁。
面对着这样一种恐怖得残酷而暴戾的炼狱折磨与煎熬,那真的是刀山火海都只能算是等闲,油煎炮烙也只能算是寻常了!
每一个瞬间,似乎整个身体都在进行着一层层地退换的非人折磨,令得暮封雪忍不住想要癫狂、崩溃。他盘坐在血池中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在剧烈地抽搐着、痉挛着,因痛苦而严重扭曲的面容,显现出一种近乎癫狂地狰狞和暴戾,爆发出一声声凄厉至极的痛苦哀嚎与嘶吼。
可是,这座造型奇诡,奥妙莫测的血池,自九宫到一元,无时无刻都在流转出一种无形的镇压之力,将他每每想要拼命挣扎起身的躯体,毫不留情地再度镇压在一元之位上,彻底杜绝了他挣扎脱身的希望。
然而,苦难仿似没有尽头。洞室之中发生着的事情,仿佛为天地所不容,触怒了上苍,在洞室顶上的空间出,天地法则暴怒似惊涛骇浪般汹涌澎湃,一道道或黑如墨汁、或红似赤霞、或青若翡翠……的雷霆怒电,不断地自空间深处滋生而出,如狂风暴雨般向着紫金棺材、血池和暮封雪,狂轰滥炸而下!
电光,呼啸如潮;雷霆,奔腾蔓延成浪。令得整座本就光影声势如腾似沸的洞室,陷入了一种如同灭世般的天翻地覆与震荡之中!
若非每每在暮封雪即将彻底沉沦进死亡深渊的时刻,其身后背负着的那具灰黑色石棺,便会悄然无声地流传出丝丝缕缕奇诡能量,对其进行守护和加持的话。面对这样的灾难性熬炼,暮封雪真的早就已经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了!
此刻他之所以依旧能够苟延残喘地活着,依旧能够在这样的磨难与熬炼中坚持住,已经非是靠他自身的生命力和意志力所能够坚持和支持住的;而是托福于他身上那一具一直背负着的,也一直不显声势的石棺赐予他的造化!
所以说,世界永远没有那么简单,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与未知,终究是有着其自身的极限与局限的!
只是,有些事情,一目了然;有些事情,却如雾里看花,扑朔迷离,让人不易察觉!
………………
…………
……
纪元震杀祭坛,沉浮依旧。
静寂不动,如僵死的尸体一般的苍发老人,背对着暮封雪所在的坟墓洞口而坐。空寂的空间中,隐隐约约存在着暮封雪撕心裂肺般的嘶吼与哀嚎之音。
老人眉发遮掩的脸上,一双闭合的眼睛,忽然睁开,透过凌乱散落的眉发,其目光平静且淡漠,有一种看破尘俗的超然和堪破天机的从容。
在其结成莲花宝印的双手,托起的那一缕三色焰火中,随着他目光地投视,映现出了暮封雪所在洞室中的场景。
看着其中暮封雪如似癫狂的挣扎样子,看着如狂风暴雨轰炸不休的雷霆闪电……老人修长垂胸的眉毛,微微地跳了跳,喃喃自语道:“少了一个人的血,果然无法达至平衡吗?!”
沉默了片刻,他对着垂在嘴角的苍白乱发,轻轻吹了一口气。
随着他的这口气吹出,他嘴角边上的一根雪白长发,突然如同一根无限延伸的发线,沿着某一种轨迹,箭矢般冲出了祭坛,激射进了前方烟尘迷离的空间中。
“唉。当年的一次疏忽大意,几乎让我所有的心血尽毁。只剩下了这么一处只能供我一根发丝穿越而出的缝口。令我这些年来,一直难有丝毫作为。暮道缺,这欠下的因果,你我很快就会有彻底清算的一天的。”
在老人自言自语中,那根无限延伸,破空而去的白发,已然飞快地横跨了一千八百里的地域;尔后,如一条灵蛇一般,将一群正在某处残破遗迹中休养生息的十数人,一一洞穿。
自这些人心脏上刺穿而过的发丝,流转出一道道提炼之力,眨眼间,便将这十数个人全身的精血萃取成为婴儿拳头大的一团。尔后,毫不停歇地丢下这十数具干瘪的尸体,衔着那一团精血,急速回退。
在退收到祭坛之前,这个发丝带着这一团精血,划过一道弧线,直入暮封雪所在的洞室之中,并将发尖上衔着的精血,注入到空中那具紫金棺材之中,这才再次收缩回祭坛之内。
闻着恢复原样的这根发丝上隐隐残留的血腥味,苍发老人舔了舔干燥的唇角,看着三色焰火中的影像,目光中闪烁出一丝满意和浓浓的期许味道。
“神仙禁炼!这种事情,你可真敢再次尝试啊!当年那么疯狂而惨重的失败,还是没能让你这疯子死心吗?!”一道沧桑而冷漠无情的声音,突然在祭坛上响起。
如果暮封雪在此处,且依旧清醒的话,便能第一时间分辨出,这道声音,便是之前在一丈空域中,主宰了他和独臂人王的生死的那个不曾现身的存在所有。因为,对于这个声音,暮封雪有着对其说不出的刻骨铭心之恨与怒!
“你不好好躺着、睡着,养你的伤,跑出来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苍发老人眼皮都没有撩动一下地回应道。
“呦嚯。过了河就拆桥吗?之前要不是我跳起来插了一把手,就凭那几个废物和你这个只能甩出一个毛发的囚徒,要应对那个空域,估计得被折腾个够呛的吧。”
“滚蛋。就是因为你这混蛋横插了一手,才差点坏了我的大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里在打什么算盘。你当时急不可耐地跳出来,还不是怕被那个残废说出了某些对你不利的话语而已。你是什么样的货色,别人不清楚,我还不了解吗?!在我面前,你装个屁的清高啊。”
“唉。果然是吃力不讨好了呢。”叹息了一声,这道声音的主人继续道:“话说回来,当年你这疯子奴役了一整个大世界,前前后后用了过亿的仙族和神族,进行这所谓的‘神仙禁炼’,这样一种禁忌的尝试。结果,不但全部失败,损失惨重;而且,那一个大世界也被你连累得被天道彻底崩碎毁灭掉。你还不醒悟吗?!竟然还敢在这个那么重要和关键的棋子身上,再做这样的禁忌尝试,你他#娘#的,真不愧是传说中的那个彻头彻尾,不可理喻的疯子!连这样的险,你都敢冒,就不怕到头来,所有的希望再次被彻底断送?就没考虑过,失败的话,我们所要面对的局面和所要承受的代价的吗?!”
说道后边,这道声音,已经颇有点气急败坏的味道!